如果有什么必须知道的痛苦的消息,有人很快就会通知她。如果有痛苦不必她分忧,她绝不牵挂在心。她不替男人们分担忧愁,并感到心安理得;他们替女人们分担过痛苦吗?她不动声色地接着电话。这是她从小受到的一种较淳朴的文化熏陶。
“好,我明白了,”李音音说,她的声音很激动,洪一忠那抑制着的紧张的声音使她觉察到发生了重要的事,但是她不想问。
即将下来的一个小时,洪一忠确实害怕,他要告诉彪叔自己辜负了他,他未能警卫好他的王国,未能保住他长子的性命。他要告诉彪叔一切全完了,除非彪叔可以参加战斗。洪一忠没有自欺欺人,只有彪叔可以挽回这一可怕的败局。洪一忠认为没有必要征得医生的同意。无论医生做出什么命令,即使他们告诉他彪叔起来工作会有死去的危险,他也要告诉最疼爱自己的人,听他调遣。当然彪叔想要做什么,这是毫无意义的。医生们的意见毫不相干,现在一切都顾不得考虑了,必须要向彪叔报告。他或者出面战斗,或者命令洪一忠代表林氏家族向其他家族投降。
他要严厉地痛斥自己的罪过。可是责怪自己只能增添彪叔的负担,指出自己作为此时军师的失误只能使彪叔谴责自己错误地对这样的人委以重任。
不停的喇叭声,洪一忠站起来,轿车一辆一辆地开进院子里来。队长们都来了,他要先去简要地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然后再去唤醒彪叔。他来到办公桌旁,拿出一个酒杯喝一瓶酒。他站了一会儿,心神不宁,无法把酒倒入酒杯。听见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他转过身,看见了彪叔。这是彪叔受伤以来第一次这样衣着整齐。
彪叔走到他的竹椅旁,他走起路来姿势机械而僵硬,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宽松。在洪一忠的眼中,他仍和过去一样。似乎是凭着毅力彪叔把身体外表的虚弱一扫而光。他的神情严肃而庄重,显出旧日的威风和力量。他挺直了身子坐着,对洪一忠说:“给我一杯酒。”
洪一忠打开酒瓶盖,为自己和彪叔斟了些带着水果味的烈性酒。这是一种自制的家乡酒,后劲很强。这是彪叔的一位好朋友,每年送来几坛。
“现在是半夜,”彪叔说,“我从窗外看见队长们都来了。我的儿子,你现在应该把众人皆知的事情告诉你的彪叔。”
洪一忠轻轻地说:“我正要上楼去唤醒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彪叔毫无表情地说:“但你首先要喝下一杯酒。”
“好的。”
“你喝过酒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他的话中对洪一忠的软弱有一丝的责备。
“一格在公路上遭到枪击,他死了。”彪叔眨了一下眼睛,一瞬间,他的意志崩溃了,脸上明显地露出体力消失的迹象。一会儿就渐渐地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