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儿,现在,陈国的皇帝,是你了!”
林修然的这句话,说得十分云淡风轻。
似乎为一国另立一新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就算,那新君并不是皇室中人,就算这新君,如今不过五六岁,大字不识几个,他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陈国的皇位,那社稷的九鼎,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一提,随便,便可以扔给一个普通人。
而现在,这个幸运的机会,落在了那个一看便是穷苦人家出身、衣裳穿着都苦哈哈的小娃儿身上。
那个小娃儿,更是大胆,不仅弑君,砍掉了当今皇上的脑袋,还坐上了那只有皇帝才能坐着的龙椅。
小娃儿被那仙人抱上龙椅坐定后,屁股,便跟长了根似的,不下来了。
他真的在龙椅上坐定。
那眼神,复杂而又坚定。
也不知道他是年纪太小不知者无畏,还是真的小时了了,临危不乱。
殿下的群臣,猜不透眼前阿独这个小娃儿的心思,更猜不透林修然这个仙庭仙人的心思。
若是以前,新君年幼,孤独无依,只怕这殿下的许许多多人,都要起坏心思。
要知道,那陈国的皇位,有多少人在觊觎着,又有多少人为了它,弑君杀父,手足相残,叔侄相斗?
一个五六岁大的娃儿,守不住这凶险的帝皇位!
等待他的下场,会是和小皇帝之前的那几任少帝一样,莫名其妙地溺亡,病死,焚焦于大火之中。
到时,他们这帮“乱臣贼子”,便会张开了嘴,龇起獠牙,拥戴一名他们自己手中控制着的“明君”来继承大统。
而这名倒霉的新皇帝,会被埋葬进皇陵之中,成为陈国又一座皇帝墓。
但这一切,现在都不可能了。
因为指定这个皇帝人选的,是仙庭的仙人,他们敢杀少帝,是因为那少帝的背后,仅是一股凡人势力,甚至就是少帝背后的势力自己杀的皇上,但现在,这个小娃儿的身后,却是仙庭的仙人,甚至,是整个仙庭。
这陈国,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股势力,敢挑战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殿内的群臣,是墙头的草,风一吹,便倒了。
既然,新君已立,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拥戴新君。
于是,丞相李枫,首先站了出来。
他向前一步,恭敬地朝仙庭仙人林修然和那高坐龙椅之上的小娃儿阿独,递呈了一份东边府县旱灾的折子,请新君批阅。
他的这一行为,便等同于是在承认阿独乃陈国新君。
于是,丞相李枫的门生故旧,见到自己的恩师表态,便也跟着他,立刻呈递上他们各自的折子。
有了丞相李枫这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乌龟做出头鸟,朝中其他各派的人物,亦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纷纷响应,递上折子。
似乎眼前这位刚刚坐上龙椅的小娃儿皇帝,已经在龙椅上坐了许久,他们早就习惯了。
表态完毕,忠心献了来回一整轮,朝中的大臣们,便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新皇该如何登基?
若按旧例,新皇登基,须经由先皇指定之人颁布遗诏,以正其名,再行择日礼、封禅礼,之后大赦天下,颁布诏书登临大宝,接受百官以及四方的朝贺,同时,祭告宗庙、社稷以及万民。
但显然,眼前这个新皇帝,并不能遵循旧例。
他既无先皇的临终遗诏,也并非皇室成员,如果真要说,眼前的新皇,更像是一个窃国重器的小偷,陈国已经亡了,陈国的皇氏也已经亡了。
那被砍了头颅的小皇帝,是亡国之君;而眼前的新皇,是在陈国的基础上,另起的炉灶,若真要计较,国号都得改了。
也正因不能遵循旧例,朝中大臣,七嘴八舌地吵着,似乎一时半会儿,不能停下来。
仿佛他们吵得越凶,便对这个新皇越是敬重,越能讨林修然这个仙庭仙人的欢心。
但林修然并不在意这种奉承,也并不喜欢。
那都是一张张虚伪的假面,只是臣服于权力,一旦他不是什么仙庭仙人,而是沦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这群原本对他极为敬重、点头哈腰的大臣们,便会立刻变换一副嘴脸,张开血盆大口,来咬上那么一两口血肉。
这个叫阿独的小娃儿,不知是坐上了龙椅一下子开了心窍,还是他刚才的种种怯懦,都是装出来的,他亦明白得很,那些人,现在是一群温顺的羊,但保不齐某一天,会立刻变成一头头凶残的恶狼。
坐在龙椅上,阿独并不去看殿下那群聒噪的大臣们。
他只是侧过头,望向了林修然。
“先生,我如何,才能当好这个皇帝?”
小娃儿阿独问道。
林修然看着高坐龙椅之上的阿独,又看了一眼如今反倒显得有些痴痴呆呆的孩子王——阿俊。
一次选择,让他俩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刀过后,那个怯懦的孩子阿独,变成了陈国新的皇帝,而他这个平时野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孩子,却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野孩子。
阿俊的眼神落寞,就和之前不敢看小皇帝时一样,现在,阿独坐在了龙椅上,他也不敢再直视他了。
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原本一直不如他的人爬上他的头顶,然后将他甩在身后,滋味总不会好受。
阿俊避过林修然的目光,也避过阿独的眼神,不敢再多言。
一旁的阿独也像没察觉到他玩伴的那股异样一样,只是怔怔地看着林修然。
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皇帝可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