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中安安静静,先登营的士兵一个个紧靠着树木,用人拉成了一张网。前方有人在呐喊,有人在惨叫,但在这里,却愈发显得死寂。
袁绍已经派出了第三个传令兵,这个传令兵碰到了眼圈发黑的麴义,急忙禀告道:“里面实在撑不下去了,还望麴将军速速相救……”
麴义仍旧穿着有些破旧的军甲,挺着个将军肚,宽大的肩膀厚实的背,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么盯着密林深处,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将军……”那传令兵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着。
麴义道:“你回去禀告,就说先登营马上发起进攻。”
传令兵苦着脸道:“前两次你也说是马上,可仍旧按兵不动,将军啊,袁公真的撑不住了,连二公子都带家伙上了,身上全是伤,真的是不行了……”
麴义斩钉截铁道:“这次是真的,让他们再撑一撑。”
传令兵脸上一喜,拱了拱手,马上转身回去复命。他刚刚走出两步,远离麴义所在的地方,回头看了看,先登营还是没有动静,所有人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盯着自己,就好像在看一个傻瓜,但每个人的身体仍旧扎在原地,就好像一棵树一样,任凭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
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闷头向前。离开这处安静的地方,喊杀声继续在耳边回荡。袁绍所在的周围早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到处是沾着血肉的枝叶,短刀和盾牌铺在地上。悄悄从尸体上踏过去,巧妙地避开正在厮杀的人群,终于抵达了最后的包围圈。
包围圈已经极小。袁熙木然地站在树墩子上,身旁的赵云举着长枪,枪间都是鲜血,而两人的脸上也满是血污。
“子龙啊子龙,我错了。不该把你拉来……你去投奔刘备,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出路,但刘备逃命起来厉害啊,千里不留痕。你跟着他一路逃,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等集齐了卧龙凤雏,就能鼎足天下,到时候至少也是五虎将的待遇。跟着我,你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到时候史书里面最多一句话带过,某某卒,一点都留不下印记。”
一个疯子冲了上来,被赵云一枪弹开,倒在了地上。
赵云喘着气道:“史书里写什么有这么重要么?呼呼……这是公孙瓒最后的家底了,熬过去就胜利了。”
其实对面也几乎丧失了力量,只是他们逃也是死,战也是死,不如博一下。但这时候强弩之末了,喊杀声也渐渐平息下去。
另外一边,袁绍一脚踢翻传令兵,狂吼道:“麴义!我要杀了你!”
原本是他将先登营摆在大军最前方,八百方阵力抗白马义从,想让公孙瓒和麴义互相削弱,最终自己从中渔利。但现在形势斗转,变成自己和公孙瓒互相消耗,而麴义变作了那个渔翁。这就让袁绍恼羞成怒了。到底谁是主公,谁是下属?
田丰劝道:“主公一定要忍耐,当年韩信要挟高祖,要封他假齐王,后来高祖大手一挥,干脆封了个真齐王。这是何等气魄!”
“所以呢?”袁绍眼睛一瞪,道:“我要低声下气去求他?”
田丰道:“也无不可。”
袁绍道:“不行!我绝不向这个莽夫低头!”
田丰道:“只是一时的计较。可以封他一个镇东将军加关内侯,领千户的食邑,再命他作各部的总统领。给足他面子,他一定会来救援。”
袁绍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给足他面子?那谁给我面子?到时候真的解了围,难道真的要封他?如果不封,难道我袁绍说话就不算数了?”
田丰道:“算数自然是算数。但那时主公都已经拥有冀幽两地,这点封赏也算不得什么。但如果不这么做,今天往后,主公连一城一地都没有了,又有什么意义?”
袁绍慢慢坐下,沉思了片刻,道:“就按你说的做。”他对传令兵道:“这次他再不出马,你就提头来见我。”
传令兵吓得腿脚一哆嗦,立刻再次前往。
另外一边,袁熙和赵云又扑灭了幽州兵的气焰。袁绍的几个卫士看到赵云勇猛,紧紧靠在他边上,协助他防守。因而这一块的战果颇丰,幽州的兵马看到赵云顽石一块,也绕着他们走。
袁熙道:“你说麴义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