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堡此时也开始忙碌起来,账房里面算盘声音啪啪响起。温家大少自从回来以后,天天坐镇在账房中。而几个兄弟也都忙了开来。
“大堂哥,我们在冀县境内的账都算了出来。”
一个年纪轻的后生,胡须还没长齐,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给了温谦。温谦对他含笑点了点头,细细看起了账目来。都是一些简单的数字,但这回整理地格外工整。温谦不由赞许地对眼前这个远房的小兄弟道:“曼基,做得很好。”
后生名温恢,字曼基,是温家在并州的远房亲戚,这次特地来投奔幽州的亲戚,温谦听说他读过书,而且记心不错,便将他安排到了账房里。想不到却是此中好手,一些脏活累活他都完成地很漂亮。温谦心中惊喜,知道是一块宝,便将一些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希望培养一下,毕竟都是姓温的,自己人。
温恢道:“只不过,咱们真的要这么做账么?要知道,前几日县令韩大人亲自登门拜访,便三申五令要咱们交齐税款。这次是刺史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分阶收税,而且要发放税收账单。”
温谦道:“你觉得这个刺史怎么样?”
温恢想了想道:“说老实话,许多措施看起来新鲜,而且简单武断,但细细一想,却很有效果。”
温谦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这些天他和几个兄弟也曾讨论起这个新任刺史来,大家一致觉得不过是虚张声势,先是以特使的名义派来一个心腹,被他们找了个理由打法了回去,还羞辱了一顿。接着又是县府韩大人亲自上门,说了一遍,让他们在今年税收上配合。
他们原本做好了为吕方挨揍的事情向官府道歉,结果韩衍一句话也没有提。相当于刺史大人的心腹,就这么白白被揍了。虽然不是他们直接下的手,而是授意一个家丁和吕方起了冲突,然后殴打了吕方。此举是为了试探一下刺史大人,想不到对方居然直接忍下了。
这让温家几兄弟顿时松了口气,这个袁二公子果然书呆子一枚,软弱得很。那韩衍的话,也就当成是耳边风,进了又出。原本温谦还打算让渡一成利润当做是税收,现在在几个兄弟反对之下,温谦还是决定走老路,隐瞒这一部分收成。
然而,眼前这个小堂弟居然站在那个软蛋一边说话,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温恢道:“其实,近来,我也听到一些闲言闲语。说是富者不仁。大堂哥,小弟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温谦道:“你尽管说。”
温恢道:“其实,小弟觉得,家大业大,到了一定程度,却不能以财富累积为主。要注意的是名声。咱们温家和清河崔氏,冀县的张徐比起来,自然差了很远。然而比起财富上的差距,声名上的差距,却是更甚。”
温谦道:“你是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看上去很是稚嫩的小老弟,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温恢道:“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一个家族要崛起,就犹如在河中撒下了网,你的网大了,便能捞到更多的鱼,然而其他人的鱼便要减少。咱们温家,内无通天的人物,三代无中枢宿老,外无显耀的名声,乡间邻里口碑不佳。如今公孙倒台,袁氏接受幽州,在此剧变之下,还是应当小心谨慎。人在屋檐下,还是应当低一低头。”
温谦道:“难道,我们要将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就算咱们真吃下去,谅这个所谓的袁氏次子,也没有这个能耐让咱们吐出来。”
温恢道:“小弟说的并非这件事情,而是为了温家的长远发展,就必须采取一些折中的做法,一味聚敛钱财并非上乘之道。”
温谦哈哈笑了起来,道:“知道了,曼基,说得好,中庸之道么,我了解。你回头再将其他账册梳理一下,我先去休息一下。”
温恢见他没有听下去的意思,便暗暗叹了一声,不再多说。以他的见解,一个家族要壮大,要安稳,最重要的便是政治资源。对上要结交,对下要宽容。若是真的眼光远大一些,即使送一些钱财出去,帮助上头这位实现一些政绩,将来总会取得回报。而对下的宽容,也会换来莫大的名声,有助于根基稳固。然而,这两条,温家五兄弟都没有去做。温家仗着为袁氏取胜做过一些功劳,便以后自己可以抬起头做人,实在大错特错。
温谦前脚刚刚踏出账房门口,迎面便是老五温庸急急忙忙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