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赵玺打了个响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所以骠骑营与蔚家军绝不会死磕,尹卓的出发点只是针对蔚池一家,等目的达成,他自然会顺势打住,这场战争定然持续不了多久。”
“当然,蔚家军会不会与骠骑营死磕,那就说不定了。”说到着他挑眉一笑,绝美的面容看起来妖异邪肆,垂眸继续道:“不过,就算蔚家军不死磕,骠骑营应该也抵挡不了多久。大夏内有皇子夺嫡,外有群敌环伺,尤其是大夏以西,游牧部落日渐强大,时至今日,这些部落给大夏带来的困扰已是不少,若非如此,你以为尹尚为何会卯足了劲想挖启泰的根基?”
赵忠诚已经听得愣住,赵玺啧啧两声,又道:“你且看着吧,短则一月,长则半年,总归蔚家军与骠骑营打不了多久就是了。而姜沐所在的繁荼郡,富庶不比黑河郡与绩溪郡,地形不比泊宜郡,兵力不比西海郡,你说他有什么底气,在这场纷争中捞到好处?”
说到这,他缓缓摇头,“姜沐历来行事谨慎,凡事都喜大局在握,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绝不会出手。又或者说,至少在大方向的发展不是十足对他有利之前,他不会轻易冒头。”
“而肃南王府再泊宜郡扎根百年,也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尹尚想要通过折多山进驻稻坝草原,一举将泊宜郡拿下,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如此,不管是肃南王府还是蔚家军,都不会陷入困局,姜沐依然会稳如泰山,咱们在此时跳出来,又有何益处?”
“属下明白了。”赵忠诚点了点头,但他虽是明白其中缘由,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可王爷,肃南王府与姜沐本就是对立,姜沐虽居于姜泽之下,却居于姜衍之上,按照启泰皇位继承的规律,非嫡即长,若是姜泽事败,姜沐无疑是姜衍最有力的对手。
只有姜泽与姜沐都死了,在启泰皇室活着的皇子中,姜衍才能既占嫡又占长,于他所谋之事完全有利;属下想着,咱们打姜沐,便等于是在帮助姜衍,也是在帮助镇国将军府与肃南王府,他们应当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有可能,咱们何不试试?”
赵玺撇嘴,面上神色吊儿郎当,但眸色却相当认真,“道理确实如此,可肃南王府不仅与姜沐不对付,咳咳,与本王也不对付啊。”
“王爷!”赵忠诚眨眨眼,“据属下所知,这些年启泰与南疆一直相安无事,王爷与肃南王府并无瓜葛。”他眼睛瞪大,面上很是不解。
这傻样,看的赵玺不忍直视的撇开眼去,片刻后才回过头笑眯眯道:“小诚诚啊,有些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说到这赵玺心中暗叹,赵忠诚虽是从小就跟着他,但年龄毕竟在那,过往的事情,就连四国皇室与肃南王府都不清楚,赵忠诚又如何知道?眼下也是时候告诉他了。
他顿了顿,也没让赵忠诚久等,曲起一条腿,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少有的正色道:“好好听着吧。”
赵忠诚傻不愣登的点头,赵玺轻咳了一声,这才招手让他上前低声道:“启泰昭兴帝大行之初,大夏洪武帝与北戎老皇帝拓跋霄,趁着圣元帝尚未登基内政不稳,同时对启泰出手,当时南疆也掺了一脚,在泊宜郡的鸪梭山卫所与肃南王府打了一仗。
彼时肃南王府领兵迎战的是雷雨霈,初时南疆险胜,雷雨霈被重伤,当胸一箭擦着心脉而过,之后实力大减,直接变成了病秧子,直到雷震霆后来亲自上阵,这才扳回一局,而重伤雷雨霈的,正是本王的父皇。”
“先皇曾御驾亲征?”赵忠诚心中愕然,“属下怎么没听过?”这应该被载入史册,是值得歌功颂德的事情吧,怎么会四国内皆是无人知晓?
但赵忠诚的关注点完全就不在这,稍微思忖了一瞬,就不以为然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且这毕竟是旧事了,再则说,雷雨霈这不是还没死吗?肃南王府本就是世代领兵,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就耿耿于怀,再说,按照王爷的说法,他们并不知道这事儿,若是知道了,应该不会这么多年毫无动静。”
“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赵玺轻笑了一声,拿核桃砸他,又半眯着眼道:“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所以本王才要避着些,免得惹祸上身啊。”他一身武艺与箭术,皆承袭于他父皇,他敢肯定,若是他明日与雷雨霈过上几招,马上就能被人看出端倪来。
若非如此,他这些年也不必老老实实,坊间只传闻他武学一般,只在控蛊上小有成就了。思及此,赵玺摸了摸鼻头,多少觉得有些憋屈。
这都是他父皇捅下的篓子,当时明明就无需他亲自出手,偏生他要打着普通将领的名头遮遮掩掩行事,你说你一国帝王,重伤雷雨霈就重伤吧,事后大不了站出来承认,可后来大夏和北戎相继萎了,他父皇干脆就给这将领来了个死遁。
这下好了,事出反常极为妖,以至于肃南王府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访,私下里半点不曾放松,而他堂堂一国摄政王,因为内政不稳国力薄弱,生怕肃南王府直接打上门来,还需要藏头露尾给自家老爹背黑锅,说出去他冤不冤!
但这些怨念与心力路程,着实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面前的傻小子,这有损他平日威严霸气与风流倜傥的形象。
赵玺轻咳了声,自然而然的转移重心道:“你这想法原也没错,可也不对,若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本王捅你一刀,只要你不死,就不找本王报仇了?
雷雨霈是雷震霆三个儿子中最出色的,却在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被本王父皇直接废了,且不说雷震霆是不是咽的下这口气,只雷雨霈本人,若是知道实情,就绝不会放过南疆皇室。尤其他还有两个异常凶残的儿子,雷文珞和雷文瑾有多能耐,你不会不清楚吧?”
摇摇头,他面上不无惋惜,又一副惭愧的样子,“断人钱财与断人前程一样的恶劣,这梁子结得着实大了,这些年来,肃南王府能顾全大局,一直忍着没对南疆出手,已经是难得的公私分明。南疆不过弹丸之地,虽有与肃南王府一战的实力,可这结果却并不乐观,你再怂恿本王,让目标变得明确,是想让本王去找死吗?”
当然,他心里所想的,绝非仅仅如此。启泰地域辽阔,彼时就连闹腾得最凶的洪武帝与拓跋霄都能被压下去,又何况区区南疆?
再加上个用意不明的尹尚,他委实没有出手的必要,也不是说他就真的怕了这些人,而是没有必要做无畏的牺牲,他现在的日子就过得很好,大不了把段家收拾了,到时候哪家做大他随点贡,好好过他的小日子何乐而不为?
赵忠诚彻底噎住,片刻后看着赵玺的神色,若有所悟道:“怪不得鸪梭山卫所与咱们仅一山之隔,这些年王爷却半分动静没有呢。”说到底,自家王爷是不想麻烦上身,怕被狠揍吧!
不过,南疆就这么丁点大,也确实不适合作死就是了,赵忠诚说着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已经接受了赵玺的说法,只字不提想要趁机捡漏,垂下头道:“属下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啊,滚吧!本王得回去睡个好觉!”赵玺眯眼看他,心中有些羞愤,面子上挂不住道:“快滚,本王要睡了,哎哟,美人儿太热情也不是好事啊,本王的小蛮腰有些吃不消……”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赶人,起身摇头晃脑的往寝殿走。
至于谢琳与姜泽费尽心思推动局面,谁才是最终的获利者,眼下根本就不再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就是生平无大志,就这么地,谁还能咬他?
赵忠诚眼看着赵玺揉着腰离开,瞥了眼天际明晃晃的太阳,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小美人而热情?当然热情了,不热情会被扔进蛇窟;说小蛮腰受不了?整天与美人儿在榻上摔跤滚来滚去,扳手腕练飞镖,十二个时辰能折腾八个时辰,受得了才怪!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安稳吧,毕竟段家不容小觑,小皇帝也渐渐长大。
且不提赵玺决意不动,只姜沐收到消息后,着实如赵玺所料般,决定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