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十三想的没错,周敦厚和魏广还真到了,就在蔚蓝大姨妈造访的当日下午。
周敦厚还罢,专程从果洲镇赶往苍岩堡,一则为了蔚蓝的安危考虑,也有当面向蔚蓝请罪的意思。大夏兵袭营的事情发生后,尽管从上到下没半个人指责他,周敦厚心里却并不好受。怎么说呢,连云山沿线的防守虽有伏虎营亲自巡逻,但他也不是没有半点责任。
他为什么会留在果洲镇?不就是为了防止大夏兵攻击蔚家军后路么——防着临县的兵马从沼泽和盐湖进军要算,从苍岩堡插入的自然也算!
按说果洲镇距离安平镇并不算远,邬天霸带兵溃逃之后,有潘越主动带着风雨楼的人去追,实际上他麾下的兵马是可以重新部署的;比如他可以将原本安排在沼泽和盐湖的将士适当抽调回来,让抽调回来的这部分将士与伏虎营一同巡逻。
他原本曾有过这个想法,却因没收到上头的命令,又对伏虎营的能力十分信任,等潘越带着人一路追往北戎边境后,这想法立时就打消了——倘他不曾打消这个念头,沿途的哨卡是不是就不会损失这么严重,百姓是不是不会枉死?
事后周敦厚反复思索,要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天生就一板一眼的,尽管脑子不笨,甚至算得上活络,做事却喜欢循规蹈矩。所以,后悔又有什么用?
怀着这种心情,周敦厚对蔚蓝的安危格外看重,即使出发后没多久就收到魏广的消息,却并没因此而折回,反倒因为蔚蓝一反常态的让魏广带兵去苍岩堡而感到怀疑。
苍岩堡距离安平镇远,距离卧龙山庄和麻城可不算远。若无别的打算,何苦让魏广专程跑上一趟?直接让人带兵回安平镇岂不更好?周敦厚可不相信蔚蓝下令魏广过去,是为了护送她前往安平镇的,没有大军的羁绊,蔚蓝等人的动作可以更快。
再则,让两万将士来护送,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就连皇帝出行都没这个仪仗,蔚蓝既不是讲究排场的人,脑子也十分聪明,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做呀!如此一想,周敦厚行军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另一边,魏广也为此暗暗疑惑。要说蔚蓝这人吧,他了解的不多,但他之前一直带兵留在塘坝县,蔚蓝在麻城,就算他不曾亲眼所见,听过的消息却是不少。
与尹卓对战的整个过程,尽管蔚蓝一次也没在阵前出现,却处处都有她的手笔。别的不说,只说九曲河道上的血流成河,就完全是蔚蓝一手促成的——这并不是个胆小没成算的人,且她身边高手无数,没事让他专程带兵过去干嘛?
等将大夏兵清剿完毕,队伍距离果洲镇都只有两三百里了,直接带兵回安平镇岂不便宜?魏广最初琢磨着,是不是尹尚潜入西海郡的路线找出来了,蔚蓝想要如法炮制。却是在收到周敦厚的回信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而这一路上心里跟长草了似的,只恨不得立即就能带兵赶到。但他麾下统共才四千骑兵,加上受伤的和阵亡的,余下的全是步兵,这速度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就在他刚带兵从草原切入赤焰山附近的官道时,恰好与周敦厚碰个正着。每次大战后都劫后余生,二人见面自然高兴,路上不免又商议了一番,却是谁也没猜出蔚蓝的用意。
等到达苍岩堡,刚好是下午寅时。
太阳金灿灿的挂在西边天际,折射出万丈光芒,稍远出的天幕碧蓝如洗,大朵大朵的白云铺散开,就跟棉花糖似的。
二人先让队伍在山脚下扎营,只带了随行的亲卫上山。却在半道就见一行人扛着原木正要上山,起初二人还没认出来,待走得进了,才发现其中还有他们认识的人。
“这,这是丁丁吧?”周敦厚远远的认出人来,不由得惊讶出声。
麒麟卫的人大多在二十以内,他比魏广小上几岁,恰好与麒麟卫的人年龄相仿,同龄人总是愿意跟同龄人亲近,因此他对麒麟卫的人要格外熟悉几分。
只此时的麒麟卫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就不说了,乌漆墨黑的基本看不出颜色,凭着二人的目力,能清楚瞧见几人身上到处都是刮痕,有些地方直接破损变成一缕一缕的,且眼下不过才刚开春,这些人个个扎着裤腿,有些甚至还光着膀子。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人诧异的,最让人诧异的是,往日里威风凛凛、动不动就浑身杀气令人退避三舍的麒麟卫,几乎人人脸上都带着伤口,且瞧着像是被树枝刮出来的……
这可真是,麒麟卫何曾这么狼狈过了?
周敦厚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魏广,面上的笑意掩都掩藏不住,“老魏,我这没看错吧,难不成这天上要下红雨了?”因怕丁丁几人听见,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完飞快的抬头望天,虚起眼睛道:“瞧着也不像呀!”
魏广的想法与周敦厚一般无二,麒麟卫这帮小子素来狂傲,何曾这么服帖过了?
但他素来沉稳,绷着脸神色如常道:“你没看错,应该是山上正在建房子。”说罢下意识往山上看去,“不过,还是将你这表情收一收吧。”
麒麟卫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何况还有外人在。
话落轻夹马腹率先往丁丁一行而去,周敦厚正了正神色连忙跟上。
丁丁和白沙白豚等人早就留意到魏广和周敦厚一行,只因众人全都合力扛着圆木,这才没及时停下来,眼见二人策马过来,丁丁低声道:“先歇歇吧,帮手到了。”
说罢唇边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