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虚白听说了这件事情也觉得很严重:“本来姨祖母年事已高,就不宜再刺激她老人家了!如今住着那样的屋子又害着风痹,这样的消息万不可贸然告诉她!”
他犹豫良久,最后决定,“长兴虽然说出了沈表妹的长相,但你也知道她那个人未必可信。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只听她的片面之言,还是自己确认下的好!这样,待会我缠住姨祖母跟两位表弟,你想个法子把沈表妹带去她屋子里说话,当面问个清楚!”
宋宜笑冷静下来想想也是。
于是半晌后,夫妇两个拜见端木老夫人后,没说几句寒暄话呢,宋宜笑一个“不小心”,把大半盏茶水都打翻在裙子上了!
见状她忙起身请罪——端木老夫人当然不会怪她失仪,反而极关切的问:“烫着没有?痛不痛?”
“姨祖母且宽心,茶水已经搁了会了,倒不烫。”宋宜笑露出惭愧之色,道,“只是这一身狼狈,却叫姨祖母笑话了!”
“都是自家人,你这孩子可是见外了!”端木老夫人听说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却不用她主动提出,便道,“让绮陌带你去她房里收拾下吧,如今天还冷,湿裙子可不能一直穿着——我瞧你们身量差不多,她的裙子你先将就下,身体重要呢!”
“姨祖母言重了,却要劳烦表妹!”宋宜笑福了一福才告退,沈绮陌已毫不见外的挽上了她手臂,笑嘻嘻道:“表嫂跟我来!”
姑嫂两个一边随意聊着,一边朝后头的闺阁走去——这沈绮陌老实说真不像在帝陵长大的女孩儿,她性格活泼,开朗热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帝都长大的。
不但是帝都长大的,不是爹疼娘爱一家子围着转的环境,恐怕都养不出来这么明媚爱笑的女孩儿。
哪怕这会正满腹心事酝酿着说辞的宋宜笑,这短短的路上,愣是被她逗笑了好几回。
“难怪姨祖母不带孙女也要带这外孙女随行!”宋宜笑诧异之余不免暗想,“这么会哄人高兴的女孩儿,哪怕有些小心思,换了我我也喜欢她常在跟前啊!”
不过沈绮陌再会哄人高兴,到底不能让宋宜笑忘记正事。
所以片刻后,到她房里换了条八成新的裙子后,宋宜笑就势坐了下来,温和道:“表妹这裙子的绣纹却是别致,可是你亲手做的?”
“听外祖母说,这绣纹是二十来年前帝都最时兴的。”沈绮陌见状,亲自给她沏了盏茶,又挥手让丫鬟退下,才在她下首坐了,抿嘴笑道,“我听着好奇,就随手绣了几针。手笨,您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呢?”宋宜笑这句夸奖倒是真心,“表妹这女红功底可真不错,这藤蔓虽然简单,却透着生机勃勃,可不是寻常人能绣出来的!”
沈绮陌笑着道:“表嫂就别哄我啦!我这几手,跟寻常大家闺秀比兴许还过得去,在表嫂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嫣然掩嘴,“随外祖母觐见太后时,我可也献了几方用心绣的帕子的。太后亲口说,我的手艺啊比您还差了一筹!”
“太后想是看我是你嫂子,怕我被你比下去没面子,故而给我圆场呢?”宋宜笑拿绣纹说嘴可不是为了闲聊,这会就不动声色道,“说到绣帕子,其他图案也还罢了,交颈鸳鸯并蒂莲的那种,我却是怎么都绣不好呢!”
她假装若无其事道,“不过之前去你三表嫂——就是长兴公主殿下的府上说话时,倒看到一条绣这个的帕子,端得是栩栩如生,绣艺精湛!可惜那条帕子长兴公主殿下自有用途,却不肯给我借回府观摩!”
说到这儿,她假装低头喝茶,眼角却带住了沈绮陌的神情。
见这表妹闻声色变,眼中透露出分明的惶恐来,宋宜笑哪还不知道,长兴公主所言,至少八.九成是真?
她心里长叹一声,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默默斟酌着接下来的说辞。
但沈绮陌脸色发白了会之后,却强笑着先开口道:“不知道三表嫂请四表嫂您过府,是说什么事呢?既然那条帕子都拿出来了,却又做什么不肯借给您?”
说到这里许是怕被看出破绽,她又掩饰道,“毕竟三表嫂可是金枝玉叶,要什么没有?区区一方帕子,怎么会舍不得出借?倒让我觉得奇怪了!”
“表妹!”宋宜笑微微张嘴,看着不远处的这位表妹——与简虚白非常相似的面容,犹带少女青稚的眉宇,因着那双传自陆氏血脉的凤眼轻挑,自然而然的透出几许媚意。
白瓷似的肌肤,红菱般的唇,这是一个女孩儿最美好的时候。
美好到明知道她犯了错,也不忍看着她毁灭,或黯淡。
各种各样的说辞在唇边转了一圈,最后却选择了单刀直入,“你是不是,送了你简三表哥,我是说,长兴公主殿下的驸马,一块绣交颈鸳鸯并蒂莲的帕子?”
“三表嫂跟你说了?”沈绮陌不笨,在宋宜笑提到“交颈鸳鸯并蒂莲”这个图样时,她就有了预感。只不过宋宜笑没点破,她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装糊涂罢了!
如今宋宜笑连简夷犹都说了出来,之前又说是在长兴公主那儿看到那条帕子的,她哪里还能抵赖?
此刻沉默片刻,惨淡一笑,垂头道,“我就知道,三表嫂可是公主!我跟夷犹表哥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