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才说了这话就后悔了,裴幼蕊之前已经两次拒婚,哪怕她今天拿聂舞樱的婚事开了玩笑,却也不代表自己已然释怀——果然裴幼蕊只是笑了笑,转开话题道:“过些日子就是平安儿的生辰了,我这两日在琢磨着该送点什么好?”
“马上入冬了,不如做些寒天里用得上的物件?”宋宜笑识趣的跟上。
接下来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会,见聂舞樱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宋宜笑也就告辞了。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不久,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说显嘉帝亲自到铭仁宫征得太后同意,将魏赵二王双双出继给早逝的肃王与襄王。
肃王是太后与先帝的嫡长子,按说魏王年长于赵王,过继到肃王名下的应该是魏王。
但显嘉帝在这两个儿子里显然是更喜欢赵王的——应该还有苏皇后的缘故——总之皇帝把赵王过继给了肃王,魏王则记到了襄王名下。
同时追谥肃王为“惠”,襄王为“靖”。
谥法之中适用于“惠”的情况是柔质慈民、爱民好与;“靖”则是柔德安众、恭己鲜言、宽乐令终——老实说与肃王、襄王不是很搭得上关系,毕竟显嘉帝这两个早逝兄长扬名于世,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军功赫赫,所向披靡。
皇帝给他们拟这么两个谥号,与其说是给兄长的,倒不如说是给两个出继过去的亲儿子的提醒:着他们以后放低身段好好过日子,免得太子上台之后翻旧账。
虽然说朝野上下都晓得皇帝偏爱长子,可为了给长子铺路,不惜把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唯一的嫡子,更何况皇帝统共才几个儿子——过继出去,还是让满朝哗然。
只是皇后与代国长公主都没作声,其他人固然不知内情,却也本能的感到事情不对,未敢出言。惟有裘漱霞,求见显嘉帝数次失败后,犹不死心,退而求其次,请求觐见太后。
“过继的事情哀家已经点了头,你这会若是想哀家让皇帝收回成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后短暂的考虑之后,命人把他带到清熙殿上,却不等他行完礼就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皇后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这会她都没站出来说话,你急个什么劲儿?”
见裘漱霞神情之中颇有愤懑,太后冷下脸来,扬手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皇帝并无易储之意,若这会不把魏王跟赵王过继出去,你是希望皇室以后手足相残吗?!”
又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了你们这些掺合过夺储之事的人好,你懂不懂?”
裘漱霞当然懂——太子的手段远不及显嘉帝当年,即使有皇帝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对朝堂的控制力依然不行,所以显嘉帝要不将一度危及其储位的两个儿子过继出去的话,太子登基之后,为了稳固地位,第一件事必然就是把两个兄弟以及兄弟的支持者干掉!
不然他根本没法安心做新君!
这跟太子的秉性是否宽厚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即使太子不忍心,顾韶等人也会先斩后奏的——甚至不需要这些臣子们出手,单一个太子妃就绝对下得了这个手!
而如今皇帝以过继的方式让这两个儿子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却也给了太子一派手下留情的理由和余地。
连带裘漱霞这些支持过夺储的臣子,也将因为皇帝此举,得到从轻发落的机会。
毕竟他们之前拥护的皇子这会已经没有继承大统的指望了,对太子的威胁自然也急剧下降,那么不管是转投太子还是致仕、自请外放,总有商量的余地。
但裘漱霞懂得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他甘心:“有嫡立嫡原是祖制……”
“木已成舟,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太后头也不抬,“这话你在清熙殿跟哀家抱怨几句也还罢了,终究你是我亲侄子!你若去旁处说了,这就是存心要害赵王、不,是肃王了你懂不懂?!”
太后别过脸去,不让裘漱霞看到自己的神情,但语气中仍然带出一抹呜咽,“你以为哀家舍得代国吗?可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
裘漱霞大吃一惊:“姑姑,您是说代国长公主她……?”
“流放琼州!”太后扶着身畔的矮几,强忍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代国虽然是哀家最小的女儿,可外孙都要落地了,终究也不年轻了——竟要千里迢迢去琼州那样的远地,他们这一去,哀家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们吗?!哀家……哀家现在就这么两个女儿了啊!”
底下裘漱霞怔忪良久,方露出颓然之色:太后连掌上明珠的代国长公主都保不住,遑论隔了一辈的嫡孙?
代国长公主的命运在不久后流传出去,朝野上下意外之余,越发噤若寒蝉。
“殿下还不去求情吗?”次日,东宫,太子妃心事重重的走进书房,“如今里里外外都知道,父皇要将代国姑母一家流放琼州,此一去,恐难有相见之日呢!”
太子从堆满公函的案后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方搁笔道:“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