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始前,所有人都有序入场,包括主创们。因为人多,会场显得有些拥挤,人声吵杂,所有观众都在交流着对于电影的期待。
初初跟安导打了声招呼,又在杨之文好奇的眼神下对他比了一个“有事离开一下”的手势,便趁着灯光暗下的时候逆着人流走出了大厅。
不想耽搁一秒,初初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了之前化妆的房间。她提着裙子、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跑步的时候,有一个十分好笑的想法:似乎自己是十二点钟的灰姑娘。
幸好礼服裙摆小,不至于在跑动中摔倒。初初四下观望片刻,平缓了呼吸,从手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
因为是化妆间,屋子里有一种化妆品和香水香气混杂的、奇异的味道,几面大镜子映出她浓妆的脸。初初吐吐舌头,躲在帘子后面换下礼服,迅速将自己佩戴的所有首饰摘下,然后换上了牛仔裤和短袖。因为怕放映厅里冷气太足,她临走时还不忘抓了一件外套,胡乱披在自己身上。
再走出来的时候,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消失不见,留下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和帽子、面目模糊的女生。
初初转身锁门,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一直低着头。
旁边有人经过,恰巧停下来,问她:“请问《吴越》首映的放映厅在哪边?”
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并且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初初来不及多想,只压了压帽子,无言地朝左边指了指。
男人说了声“谢谢”,随即离开了。
初初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因为已经有些距离,她只看到对方是一个个子很高、身材不错的男子,穿着黑色西服,走起路来不缓不急,有一种上位者的风度。
她心里默默道:对不住了兄弟,死道友不死贫道,您就多找会儿吧。
而后她迈开大长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终于在电影临开场前摸黑到达了最后一排。
屏幕上正是审核总局的标志,初初弯着身子找座位:相比于前面,最后一排比较空,但还是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她怕被人发现,一路只垂着脑袋。
一个女生抱怨她:“开场了才来,真烦。”
她旁边的男生细心安慰:“亲爱的别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初初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该立刻离开,还是等他们秀完恩爱再走,因为她一直认为,毕竟情侣秀恩爱的时候总是需要观众的,并且这个观众最好是一只单□□。
正犹豫间,忽然听到一管清越的声音:“我在这里。”
是顾泽。
即便是在冷气十足的放映厅,这样的音色仍旧如清泉一般,显得微有凉意。她出神地想:如果顾泽多参加综艺节目,估计不少女生都会因为他的声音爱他许多年。
胡思乱想间,她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两步,顾泽骨节分明的手便伸了过来:“小心摔着。”
初初握着他的手,顺着劲儿一步跨过去,然后在他旁边坐下,小声说:“我视力特别好,才不会摔倒。”
顾泽拉她过来之后便松开了手,从旁边取了一盒东西交给她:“视力好也架不住你方向感差——来,吃吧。”
盒子里是爆米花,小份装,正适合她当零嘴,初初丢了一颗到嘴里,非常自然地忘记了还要争辩一下,自己的方向感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差这件事。
*
影片开始于一场战争。
公元前496年的五月,正是天气转暖的时节,草长莺飞。
而越国的君王允常却因病去世。
整个越王廷因此笼罩在一片混杂着茫然的悲哀中,士大夫满面愁容,后妃啼哭不止。连宫殿后院里花树都因为花匠疏于照顾而未能繁花满枝。就在越王新丧之际,前线的士兵传来战报:吴王吴王阖闾率大军攻越。
同年,两军会战于槜李。
这场战事并未在历史上留下太浓的笔墨。
彼时吴国国力强盛、军队严整,排兵布阵均有章法,水战也极为擅长。在许多人看来,这就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对战。
对越国积愤多年的吴国君主立于大军阵后,看着远处兵力薄弱的越军,仿佛看着蝼蚁挣扎,故而笑得有几分讽刺。
越国的主帅正是嗣王勾践。勾践不是傻子,他深知以自己军队的实力,硬碰硬实属不智,于是下令让冲锋军先行冲锋试探,企图战得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并未能如他所愿:两次冲锋战均未成功,吴军严正以待,将所有越国的前哨生擒。
双方僵持两天后,越国士兵人心涣散,勾践便令军队中犯了错的罪人排成三列,走到吴军阵前,持剑于颈上,言道自己因畏惧战事,在阵前不果敢、不勇毅,感念愧于越国,理应受罚。
一秒前仍活生生的人,在下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志,纷纷挥剑自刎,鲜血四溅,尸体横陈。这些人有的眼神麻木,有的则满面泪水,但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吴军大骇。
勾践看时机已到,便令越军趁其军心散乱动摇之际,突然进攻,因着战友牺牲后的悲愤,所有越国士兵气势如虹、拼死一战,竟大败吴军。
吴王阖闾也在混战中为越人所伤,不得不率军退于陉地,最终重伤不治,客死他乡。
新任吴王即位,是为夫差。
比起越宫的精巧雅致,吴王宫显得更加肃穆辉煌,大殿前的台阶极长,似乎可以通霄汉。步于其上的新君主的背影挺拔,仿佛一座沉默的山。
主要工作人员一如领衔主演、出品人等都已在开场的时候被陆续列出,屏幕上的颜色逐渐变浅,最后融为一片纯白,墨色的“吴越”二字缓缓出现,是手写的书法字样,颇有气势。
几秒后,标题一点一点隐去,白色的背景上出现了淡淡的、十分清新的花朵的影子,仔细看去,那是一抹春意盎然的的紫色,有些浅,但却看起来似乎将日光剪裁得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等镜头清晰,才看出那颜色来自一大片紫藤花。
是花开的时候,阳光正好,清晰得仿若透明,淙淙溪水畔的紫藤开了,有的是无瑕的白,有的则是如梦似幻的紫,旁边衣着朴素的少女正在水中濯洗裙衫,她双手素白,一如柔荑,在水中显得格外好看。
“夷光,你阿娘唤你呐!”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姑娘抬起头来,正要答话,却看到了不远处立着的陌生男人,继而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是范蠡。
或许西施从未能想到,自己因为淡淡的爱慕而跟着范蠡离开村落、告别平静的时候,会是自己一生中另外一个故事的开始。
公元前494年,施夷光到达王都后仅仅三个月。
作为范蠡府上的一位“身份未明”的客人,夷光总是呆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偶尔能见到范蠡几次,更多的则是无所事事。平日里因为没有熟人,她也没机会在城里走动几回,故而也未能没有熟悉这座繁华的、与她似乎格格不入的城市。
一日傍晚,府中几个扫地的仆从聚在一起,说着让她惊讶又疑惑的话:“怕是又要打仗啦!”
施夷光是从“远方”来,越国虽不大,她却总觉得战争是距离她十分遥远的一个词。可能是因为村里永远宁静安详,有如世外桃源,所以哪怕是听了这话,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事实上,越王勾践因听闻了吴王夫差正在训练军队,只为报父仇,准备攻越的消息。于是,纵使范蠡多次劝阻,仍旧一意孤行,决定与其等待被攻打,不如先发制人。
同年,越国攻吴。
这次的战场在夫椒。
那是一场大战,不但有陆上两军相逢的惊险,亦有水上作战的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