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琳琳一直专注于她新戏的拍摄。
按照助理的说法,这姑娘自从上次拿了奖,进入了事业上升期后,整个人就如同打了鸡血,又如同安装了强力蓄电电池一样,每天充满了令人羡慕的活力。
她的新作品在舟州拍摄,是一部讲民国时期爱情故事的电视剧。
当然,现如今的剧本里,女主角如果只是穿着旗袍谈个恋爱,是万万吸引不了观众的,故而她还得参与宅斗、为自己的事业拼搏,甚至是出现在一些民主运动里,当个有思想肯上进不怕苦的进步女青年。
所以郑琳琳很忙。
因为她的忙碌而变得忙碌的,不仅有她的经纪人、助理、新任化妆师及服装师,还有个长相清俊打扮正派的男人:喻子城。
喻总仿佛成了无所事事的退休老人,不管早晚,每天必定是要到郑琳琳所在的剧组探班的,而且他得了不知名下属的点拨,进组必送花,花间还附着各种国外浪漫诗人的诗歌,并且考虑到郑琳琳的爱好,他还专程给她准备了米其林三星餐厅厨师制作的便当,贴心得令所有人瞠目。
因他素来低调,看起来又是一副成功商人模样,且剧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同娱乐圈的关系,故而或多或少会有些尴尬的事情存在。
比如,在每天给剧组送盒饭的张大妈眼中,喻子城先生就是“每天来探郑琳琳班、来得比男主角还勤快却从没被美女搭理过的不知名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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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谓的“从没被搭理过”,指的则是郑琳琳的心思全在拍摄上,看起来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不仅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拍戏和背台词,连平时同喻子城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且这三句往往是“不要送花了”“你快走吧”和“不要送饭了我在减肥啊熊弟!”。
对于这一点,连郑琳琳的小助理都忍不住对着她感叹:“不得不承认,喻总真是言情小说男主角的标准配置,有钱,长得帅,还深情。我一直以为嫁不出去是因为别人都看不上你,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择偶条件太高。”
郑琳琳正低着头看剧本,闻言淡定道:“你说的没错,他确实跟男主角似的,但我掐指一算,我就是女配角的命,要是卷入他跟女主角的爱恨纠葛,一定要被作者虐死的。我年纪轻轻,还不想英年早逝。”
助理惊讶:“……那女主角呢?”
郑琳琳:“这件事我没关注过。”
助理:“……”
当然也有人对于郑琳琳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行为表示愤慨,其中以多次向喻子城抛媚眼无果反倒被他怀疑眼睛生了病的该剧女二号为代表人。
女二号妹子是个众所周知的关系户。
在如今的社会和娱乐圈里,走个关系并不是稀奇事,据说她是副导演的大姨夫的弟弟的朋友的表妹,又长得不错,还有个戏剧学院学生的身份,就进了组。
郑琳玲对此挺佩服的:“她台词功底不错,每次背身份的时候都很顺很准。”助理打听了几天,同她透露:“身份其实没那么长,就是导演一个巨有钱的朋友的小情人。”
并且加了一句:“听说叫小情人,是因为她是情人里面最小的。”
郑琳琳摸摸下巴:“这就是江湖啊江湖。”
因为仗着有背景,女二号同志在剧组里说话从来不怎么注意,某次郑琳琳刚完成一条拍摄,正要去换衣服准备下一场,就被她拦在路上:“郑美女!”
郑琳琳怔了一下。
她自从跟初初交了朋友,出门就一直将自己定位为一片用来陪衬红花的绿叶,此时突然被叫美女,还有点微微的不适应,故而扬声“啊?”了一句。
女二号看着她傻愣愣的样子就来气:“我说啊,你还是见好就收吧,别作过头了哦!喻总身价多少个零你是不是没查过啊?小心你掉的太久,他明天不来咯。”
郑琳琳对于她每句话后一定要加感叹词的说话方式难以忍受,决定用最简短的时间结束同她的相处:“哦。”
女二号:“……”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有点神奇。
喻子城第二天,真的没来。
郑琳琳的助理:“天啦噜,喻总是不是出事啦?”
化妆师:“……今早的新闻还有他好吗?”
助理:“那他为什么不来啦?!”
化妆师:“……”
郑琳琳正跟初初发微信,随口说了句:“找女主角去了吧。”
*
远在帝都的喻子城一脸委屈地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人问他:“感冒?”
喻子城叹了一口气:“不是,琳琳一定以为我是腻味了——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那人凉凉道:“就算她不误解你,你现在这个状况也很难得到改变。”
喻子城静默了一秒,半晌,说:“顾泽,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顾泽看了看车窗外,戴上墨镜,说:“下车了。”
喻子城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医院大门,不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抱着来之前两人专程买的花束,推开了车门。
他们是来探望周梓夜的。
前一天傍晚,喻子城还身处舟州,尽管他公司的几个总经理对于他的跷班行为已经有些吃不住,开始每天一个电话,十分婉转又不失惶恐地催他回京,但他从剧组往酒店走的时候,心里头还想的是第二天该给郑琳琳带什么午饭,才能让她吃的好,又减肥。
从来美食与低脂难以兼得,这个命题让喻总有些犯愁。
没想到这厢正愁着,周梓夜的看护却打来了电话。
这个看护是当初周梓夜突然晕倒被送去医院以后,喻子城找来的,专门留在照顾周梓夜。因陪护细心周到,且为人老实诚恳,在周家人到来之后,依旧被留了下来。
自从换了主顾,她第一次跟喻子城联系。
世事向来难料,却不想如此突然。
帝都某著名医院专家经过检查和会诊之后,终于对周梓夜看似奇特的病症得了个结论。
那边看护说了个中文的,却听起来仿佛gre词汇的冗长名词,又用喻子城难以理解的医用语言解释了一通,仍旧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你能不能说的明白点,用地球的语言?”
看护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又像是实在难以启齿,最终轻声道:“简单来说,不是绝症,但治愈的可能性比绝症还小。”
在喻子城二十多年顺风顺水、为人称羡的人生里,他第一次愣得如此彻底。
当夜他专程搜索了一下那个拗口的名词,发现自己在大段对该疾病的描述中,就看懂了一行字——
全球十大难治愈的病症之一。
他想抽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