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身上还沾着飘落的雪花,发髻有些散乱,然而依然腰背挺直。他的眼里还带着血丝,可眼神依然锐利,看向寄薇的时候带着三分热切七分关怀,却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没有一见到寄薇就抱上去。虽然他很想将寄薇狠狠拥进怀里,却害怕将自己身上的寒气带到寄薇的身上。毕竟,他一路走来,身上早就冷得像冰一样,寄薇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能冻着了。
秦烨上上下下打量着寄薇,似乎生怕看到她有什么不妥。
寄薇看向这样的秦烨,也有些动容,她连忙答道:“我很好。四爷回来了就好。快,外头冷,先进屋。”
淡云早就知机地拿了毛巾来将秦烨头上身上的雪拍掉,杜妈妈拿出炕头上暖和的衣服伺候秦烨换掉,又有丫头拿了热水伺候秦烨洗脸。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秦烨终于暖和了起来。
寄薇在一旁默默看着,等秦烨擦完脸,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
秦烨这时候才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将寄薇抱在了怀里。在宫里被人禁锢起来的时候,他担心的最多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也不是伯府的未来,而是寄薇和肚子里的孩子。他怕寄薇受到惊吓,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危险。他甚至想着,又下雪了,晚上没人给寄薇暖脚,她一定睡得不暖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另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紧紧地抱住寄薇,感知到她安好,他才觉得心安定了下来。
丫头们见状,连忙跟着杜妈妈退了出去,留下两个主子单独相处。
秦烨抱得太紧了,寄薇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轻微挣了挣,问道:“四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爷呢?和你一起回来了吗?你在宫里,怎么样度过的?”
“父亲也一起回来了。”秦烨在寄薇脸上亲了亲,又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这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说道:“那天我和父亲一进宫,就被侍卫分别带走,囚禁在了宫里。大将军亲自来审问我,问我有没有燕南王世子牵扯在一起。我这才知道,燕南王世子谋反,并且从京城逃走了。我将每一次见燕南王世子的情形都交代了,自认并无任何过失,也没有可隐瞒的东西。可是,大将军问完了,却并不说放我回去。”
寄薇将丫头们放在桌上的茶递给秦烨,说道:“嗯,然后呢?”
秦烨咕咚喝了一碗茶,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被关在宫里,除了不能出门,却是吃喝不愁。我就在琢磨,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疑心我,疑心我们伯府,就不该只是将我关在宫里,要么严刑逼供,要么就会将我压入大牢。可偏偏这两样都没有,只是大将军来问话之后,继续将我看管起来。我就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寄薇蹙眉道:“我们也是一直被围着,却没人进府来搜查证据。对了,现在围着我们的金吾卫走了吗?”
秦烨面色沉郁地摇摇头:“没有。”
寄薇以为秦烨既然回来了就没事了,没想到金吾卫居然还围着伯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烨说道:“圣上今天召见了我和父亲,丢给我们一封书信,是父亲和燕南王世子勾结的一封信。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伯府被人陷害了。那封信当然是伪造的,而且伪造的十分高妙,不但那上头的字肖似父亲亲笔写的,上头还盖了父亲的小章。圣上心里大概并不是非常相信,但还是将我和父亲都禁锢起来。父亲当然跟圣上说是有人陷害,然而这个陷害的人是谁,父亲却暂时没法猜到,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信是伪造的。圣上说,既然父亲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有人陷害,他就要将父亲和我都关进牢里。”
“然后呢?”寄薇听到这里,也十分激动。伯爷被陷害,肯定牵涉到皇权斗争,她可以想象当时状况的凶险。她疑惑道:“圣上为什么改变主意,将你和老爷又放出来了?”
秦烨看了一眼寄薇,有点不情愿地说道:“瑞王爷在圣上面前替父亲做了担保,说伯爷绝对不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圣上听瑞王这么一说,就放人了?”寄薇讶然,因为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先不说瑞王爷为啥替伯府做担保,单说皇帝,也不可能仅凭瑞王爷这个局外人的一面之辞,就相信伯府的人没犯谋反之罪。甚至那疑心大的皇帝,说不定还会觉得,瑞王是和忠勇伯府勾结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秦烨摇摇头:“燕南王世子逃出京城没多远,就被圣上派出的追兵射杀了。他一死,他和我是否真的有牵扯,那就是死无对证了。这封信,也就成了唯一的证物。但是,世子谋反,肯定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我听说,燕南王这个时候已经在燕南扯起了反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蕲州,并向中原进发了。所以,圣上才又想起了我和父亲,想起了我们伯府。瑞王爷这时候来做担保,只是正好给了圣上一个借口。”
“一个借口?什么借口?”寄薇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权谋的废柴,果然朝斗什么的,不适合女人。
秦烨淡淡道:“一个让我们伯府领兵平叛的借口。”
寄薇还是不明白:“如果皇帝想让我们伯府领兵出征,下旨就行了,难道我们伯府还敢抗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