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杀伐果决的人,那样狠辣的人,却像一个少年,含着眼泪瞧着我,一字一句说道:“都是骗我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知道,一切都白费了。
我出不去,他扣押着我,我会成为陛下牵制母亲最有利的工具。
我不由得低笑出声来,觉得与其成为人质,不如死去。我也就再没了顾忌,挑眉说道:“对,骗你的。”
沈夜没说话,他捏紧了拳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剧毒‘相思’,断心断骨……”他闭上眼睛,“你……竟是这样想我死吗?你说言语能够骗人,心却不能,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我明白什么?”我大笑起来,“我只明白,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你害死了我的朋友,日后还要害我的家人!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你仗着我的真心为非作歹,我又怎么能容下你!沈夜,”我挣扎着起身,“你以为,就只有你能够再喜欢他人吗?”
“闭嘴……”他颤抖着叱喝出声。我瞧着他苍白的面色,我知道他痛苦,他在受煎熬,我竟觉得有隐隐的快意。
不是我一个人……
不是我一个人承受这份相思之痛。
我忍不住笑意更浓,靠近了他,一字一句道:“我也可以。我本来也不是非你不可。”
“闭嘴!”他猛地扑了上来,将我按在了床上,仿佛野兽一般狠狠将唇压了上来。
“你爱我,非我不可。”
我尖叫起来,拼命挣扎,他却狠狠压住了我,反反复复地叫着我的名字:“舒城,舒城。”
“滚!你给我滚!”
“舒城……”他抱紧了我,我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却终于安定下来,抱着我,眼泪落到我的脸上,又滑至枕巾上。
“你别怕,”他抱着我,温柔道,“我爱你,我会保护你。”
“滚……”我痛哭出声。他动作起来,那么温柔,却又格外青涩。他小心翼翼地压着我,亲吻我,沙哑着声音叫我的名字。
“舒城。”末了,他死死地抓住我,仿佛沉溺之人紧紧地抓住我这根浮木。
我尖叫起来,他的汗滴落在我额上,他低下头来亲吻我,安抚我,汗水和着泪水落下来,伴随着他的言语,一起冲进我的世界里。
“给我个孩子。”他躺在我身上,颤抖着抱住我,仿佛抱住了唯一的希望,“我要死了……”他说,“给我个孩子。让他代替我照顾你。舒城。”他呢喃,温柔得让人心惊,仿佛是将最珍爱的人的名字缠绕于舌尖,光是念出来,就能让人体会到那中间的深情。
我从未这样绝望过,仿佛是行走于那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了任何光芒和颜色。
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号啕大哭起来。
他要死了,他是真的要死了。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
然而他死了,我也不能活着。在我爱的人和我之间,我们都输了。我哭得撕心裂肺,他再一次抱住了我。
“别怕,舒城。”他亲吻我,“我保护你,以后你会有我的孩子,等他长大了,让他保护你。他会长得像我,会像我一样爱你。我死了,还有他陪伴你。”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我整个人安定下来。我愣愣地瞧着他,仿佛有萤火之光浮在他周身,他温柔地瞧着我,用手抚上我的额顶,慢慢说道:“你会活下来的。”
他在我身上,仿佛是水草一般,死死缠绕住了我。
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等我睁眼时,天已经明亮起来。外面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沈夜拍了拍我的头,温和地说道:“你别怕。”
说完,他起身沐浴。外面的喊杀之声更重,他却淡定无比,在浴桶中泡了许久。
他起身时,宫人送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来。
那白色纯净如雪,边上印着金线刺绣的卷云纹路,配着白玉华冠,看上去如仙非凡。做完一切,他转过头来看我,仿佛在等待我说些什么。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其实我内心已经知道他想要我说什么,我却始终不愿说出来。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目光终于黯淡下去。他自嘲地一笑,握着小金扇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不停歇的刀剑声。宫人们一脸镇定地伺候着我下床梳洗。我断了一条腿,动得格外艰难,光是梳洗这件事就花了足足半个时辰。
等我做好一切等着吃饭时,沈从终于走了进来,在我旁边坐下跟我一起用膳。
我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打探道:“外面怎么了?”
“当然是为你来的。”沈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不满,“陛下要提审大人了。”
“这么……这么快?”我愣了,随后又道:“那陛下要提审……就提审吧。”
“舒大人还是用膳吧。”沈从将碗狠狠放下,眼神几乎要将我碎尸万段,“免得再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气我。”
“我知道我蠢,”我很认真、很虔诚地说道,“所以你多说点,指点我啊。你不是神童吗?”
他不说话,静静地夹菜,那神色竟和沈夜有那么几分相似,我不由得愣了。
沈从吃了一根菜心,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我说道:“你的心是瞎的吗?”
“啊?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舒城,”沈从慢慢红了眼,“你的心是瞎的吗?我大哥这样护着你,这样对你好,你竟是一点都看不到吗?你问外面是什么……你问为什么不让陛下提审,是因为我大哥对你好!他怕陛下伤了你!”
听到这些话,看着面前人红着的眼眶,我不由得笑了。
“我是心瞎……”我夹了一根菜放进自己碗里,“我不懂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以前以为我能感受到沈夜对我的情分,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哪怕口头上说着要远离他,却都一直相信他,一直未曾想要真的伤害他半分。可后来呢?”我闭上眼睛,机械式地咀嚼,口里全是苦涩,“流岚死了,我在这里,舒家岌岌可危。我不知道该怎么看、怎么听,我只能放弃了……”
沈从瞧着我,好半天,他低下头去,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似乎很是头疼。
我继续吃饭,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我得好好活着,逃出去,不让自己成为傀儡。又或者死在母亲面前,让母亲断了对我的念想,不因我受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