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正祺的交锋,犹如在刀尖上的跳舞,既要舞得漂亮,又要舞得小心翼翼。经济开发区拆迁工作纷争刚刚过去未多久,王正祺立马在旧城新建项目上回以颜sè,当真是反击得又快又准又狠,令人措手不及。
钱学栋转换阵营之后,铜河班子发生了根本xìng改变。现在十二人常委当中,邱光绍、陈忠、郭云晨、钱学栋、郑钱东……包括他自己,唐天宇不经意间掌握了六票。尽管铜河如今的一二把手同为一个阵营,但若是真上了常委会,交锋起来,并不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王正祺正试图打破现有的局面,然后图谋安插自己的棋子。
钱学栋在常委中排列第三位,尽管权力被架空,但职务碍眼,因此便成了王正祺的猎物。
钱学栋这么多年一直从事党务工作,突然间接手政务,必然有个不适应的时间差。王正祺便趁这个机会,埋下了一颗地雷,正如他所料,钱学栋根本没有意识到旧城新建项目中有钉子户那么一个陷阱。重新掌握权力的狂喜冲昏了钱学栋的头脑,让他贸然下达了拆迁的指令,而拆迁队在工作中言行过激,导致钉子户不惜**反抗,于是酿成大祸。
为了钱学栋的事情,唐天宇特地给李英武打了电话。
李英武听清始末后,皱眉沉思道:“小宇啊,铜河钉子户的问题虽然没有引起伤亡,但被媒体炒得很热,zhōngyāng那边,李总理都亲自打来了电话过问这件事,肖书记在省委常委会上雷霆大怒,要求铜河必须找出相关责任人,消除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强保钱学栋,难度很大,而且很不划算啊……”
唐天宇自然知道李英武的难处,但他还是坚持道:“李叔,老钱这次实在冤枉,如果要找替罪羊的话,怎么也弄不到他的身上去。旧城新建项目这是遗留问题,此前经手的官员至少有五六个,而那个钉子户也是因为此前那些官员采取的措施不当,才采取不合作的态度,最终才酿成了人间悲剧。如果不分青红皂白,把钱学栋就推出去,有蒙混过关的嫌疑,这岂不是要让很多人寒心?”
李学武微微一愣,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一句话便能点醒唐天宇,没想到唐天宇如此倔强,看这态度似乎要力保钱学栋到底了。
李英武调整了坐姿,郑重地沉声劝道:“小宇啊,棋盘上有那么多棋子,如果为了一粒棋子而影响大局,岂不是太不值得?我对钱学栋此人有过了解,尽管不贪不腐,但工作积极xìng很一般,而且年龄已经踩线,没有培养扶持的价值,可谓是一粒废子。如果他从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下来,正好空出一个位置,我可以安排一个知根底的人,去铜河协助你的工作——弃一子,全盘活;保一子,全盘死。这其中的利害之处,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唐天宇将李英武的话暗自咀嚼了一番,方道:“李叔,之所以我想保住钱学栋,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铜河官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湾宝经济开发区正步入正轨,铜河需要一个稳定的班子;其二,钱学栋是铜河的老人,如果把他也逼退二线,无疑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这不利于我团结其他原有力量。”
——其实,第二个原因才是最关键的,如果唐天宇保不住钱学栋,势必会导致郭云晨动摇,原本与王正祺分庭抗礼的局面,瞬间便崩盘了。失一人而失人心,这是唐天宇重点考虑的。
李英武停顿片刻,叹气道:“钱学栋是这次事件的责任人,必须要承担一定的责任。至多,省委这边减轻处罚力度,党内通报批评是少不了的……”
唐天宇见李英武的口气终于有所转圜,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下,叹道:“谢谢李叔了。我最近囤了几条好烟,过两天给你捎过去。”
李英武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有心,什么时候来,提前说一声,我让保姆备点小菜,咱们到时候坐下来聊聊。”
李英武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不错。徐守国被调离渭北之后,肖军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省委书记的位置,而李英武现在也成了代省长,完成从副部至正部这一重要的跨越,成为唐系重要的核心人物之一。
挂断了唐天宇的电话,李英武把彭学朝喊进来,吩咐他与zhèngfǔ办联系下,尽量控制住铜河的局面。
交代完毕之后,李英武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其实从内心而言,对于唐天宇力保钱学栋的气魄还是十分赞赏的。有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弃子,看似没有太多的价值,背离官场无情的本质与规则,但从长远角度来看,有利于培养自己的人脉与力量,这也是一种人格魅力。
李英武曾经与高赞军私下里聊过,唐天宇与王正祺两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太无情,另一个太多情。
无情之人,在通往权力巅峰的过程中,处事原则简单而霸道,抱着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气魄,能轻松成为一代枭雄,但必会遭人口舌;而有情之人,很难企及那权力的最高之处,不过一旦成功问鼎,则能成为惠及全民的仁君。
相比较而言,人的本xìng向善,更愿意往有情之人身边聚拢。因为在无情之人的身侧,难不保哪天因为绊脚,而遭抛弃。
处理完一连串的事物,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唐天宇伸懒腰之时,正好房门被敲响,却见曹芳菲倚在门边,嘴角带着浅笑。
唐天宇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笑道:“你怎么来了?”
曹芳菲环顾办公室,淡淡笑道:“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