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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叶权慢吞吞的,将来回翻了十多遍的手撕日历挂回墙上。
“1995年9月23号。重生到二十二年前了吗?
此时的我,处在人生的巅峰时刻——在燕海大学就读大二,如果记忆无偏差,这就是314寝室,而我的座位……”
叶权犹豫了片刻,抬起左腿。
迈出。
放下。
一种久违了二十二年的脚踏实地,以及即将摔倒的错觉让叶权踉跄了两步,随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咯吱咯吱”
不堪承受这股恐怖冲击力的老旧课桌椅发出了凄惨抗议。
叶权下意识直起上身,两只手搭在并拢的大腿上,就像残疾人坐轮椅一样的姿势,正常人用这个坐姿显得十分违和。
但叶权并未意识到。
“一九九五年啊。”
在二十年后,善于缅怀过往的人们会将这一时期镀金成纯真年代,加以缅怀。
诚然,这个年代遍地黄金,无数风口浪尖,只要站上去,哪怕一头猪都能起飞。
但在社会高速发展的背后,有太多「沉默的大多数」在阴影中经历着悲欢离合,乃至妻离子散。
比如下岗职工。
比如在国家提速的过程中惨遭甩飞中专毕业生。
比如在车匪路霸中被抢、被打残、甚至失去了生命的弱势群体。
形形色色,宛如一部厚重的悲惨世界。
叶权并不是悲观主义者,但每每想起前世的经历,他都会心脏锥痛,一种苦大仇深在胸口堵塞淤积着,难以轻吐。
或许这就是切肤之痛吧?
叶权,出身于贫瘠落后的农村,单亲家庭,仅靠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
年幼懂事的他,凭借不懈努力考上了燕海大学。
本来对生活有着无限希望的叶权,却在大二学年前往燕海大学的长途汽车上,遭到了车匪路霸的抢劫,学费被抢得一干二净。
更为严重的是,叶权在反抗的时候,被打成了残废。
在那个时代,遭遇同种不幸的弱者有很多。
这种不幸,不管放在谁身上,都等同于天塌地陷,日月无光。
从此,满怀希望叶权一去不复返,出身农村的他,没有文凭,身体残废。什么都干不了。
母亲瘦弱的肩膀,佝偻的扛着他苟延残喘了四十年。
直到母亲满头银发,满脸皱纹,还没能卸下沉甸甸的重担……
四十年来,哪怕喘一小口气,都是奢望。
想到这里,叶权浑身冷汗涔涔流下,切肤之痛,莫过如此——眼前浮现了无数个情绪低落的晚上。
那是印象深刻的梅雨夜,滴滴哒哒的冷雨敲打着屋檐,室内潮湿,叶权的腿关节,如期阵痛。
母亲心疼的揉着儿子早已经使不上力的双腿,眉间皱纹堆霜。
熟练的,将医院注射的玻璃瓶装上热水塞到叶权腿间。
昏黄的灯光下,鬓间霜发,脸上倦容,这副场景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刺痛着叶权那颗心脏。
好在造化从轻发落。
折磨了他二十二年后,又将他踹回了九五年,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对于一个学期后即将遭遇的巨大变故,叶权印象深刻,连年、月、日,天气:阴,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那个司机,记得车匪路霸那几张戾气横生的脸。
这二十年来,当时的场景如噩梦一般,梗在胸口。
重新来一遍。
那么学费得自己赚到,别再让母亲瘦弱的肩膀扛着生活的不幸。
她是脆弱的,之所以坚强了四十年,是因为母爱像蜡炬成灰一般的伟大。
谁能真正刀枪不入啊,其实是万箭锥心才麻木了而已。
其实是母亲对他爱之切而已。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来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叶权都必须防患于未然,别再重蹈覆辙。
要做母亲遮风挡雨的大树。
最好,是在燕海买房定居,因为九六严打之前,治安还是很差,从燕海到宫江这段路,有太多车匪路霸,多走一次,就多一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