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东庭小区四周的所有灯全部都被打开——
薄惑的头发已经被雨水微微润湿,他低着眼睑,眉目不清。
而他怀中紧紧抱着的女人,是烟尘。
方姨在后面高高的举着伞,但薄惑的步履沉稳飞快,伞只有一小部分遮到了他。
或许不怒自威就是形容这样的男人,即使他一句话不说,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方姨知道,薄先生并不高兴。
将烟尘抱进迈巴赫内,薄惑二话没说就走进了驾驶位。
林助理有些睡眼朦胧,但看到薄惑开车的那一瞬,连忙开口阻止,“三少,我来开车吧!”
薄惑四周隐隐发出冷气,深霭色的眸子微微扫过了林助理,林助理只感觉得到如芒刺背……
方姨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烟尘,烟尘这两天都没吃什么,喝水也不多,怕是虚脱了。
等薄惑开车到医院后,复而下车继续抱着烟尘。
在雨雾中,他的身形挺拔,细细的雨丝在他的西服上跳跃,脸上也渐渐被雨水淋湿,而烟尘的衣服……却保持大半的整洁。
等烟尘被医生带走后,郁琛便走了过来,他眸子平静,但看得出来,他有话要说。
薄惑坐在郁琛面前,一如平常的沉稳不惊。
“为什么不让她走?”
薄惑靠着座椅,手指有序的敲打着膝盖,状似思考。
“你觉得……我会让她离开我吗?”
明明是一句疑问句,可在薄惑的口中说出来,却像陈述句,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并不好一般,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可是,薄惑,烟尘已经不小了,她要学会独立。”
薄惑微微抿唇,他把玩着郁琛办公桌上的相框,然后说道,“她不需要独立。”
郁琛哑然,他觉得薄惑的控制欲令人发指,索性往后一靠,不再理会。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容许她离开我半步吗?”
郁琛阖眸沉思,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意的问,“嗯?”
“你觉得,我、容瑾、加上你,最大的软肋是什么?”
还未等郁琛回答,薄惑又淡淡的开口,“那么,那个人会用什么威胁我们?”
郁琛心下一惊,可是面容上依旧清冷,他望着薄惑的容貌,一时语塞。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却从不表露心迹,任由他人误会,而他却在暗处默默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郁琛有些艰涩的开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烟尘这样做的原因?”
“她不需要知道。”
她不需要知道,她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薄惑的面容寡淡,声音沉冷,郁琛望着他褐色的眸子,突然感到迷茫了。
或许,没有人读的懂这个男人。
他也不想让别人走进他的世界。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郁琛和薄惑同时陷入了沉默,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而郁琛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
“你,要不要去看看烟尘?”
薄惑“嗯”了一声,便离开了办公室。
清脆的关门声一响,郁琛却突然觉得头疼,似乎有什么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可他抓不到那个画面……也看不清楚画面中的人……
似乎,是那个面具人的身影……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
次日,晨光潋滟。
窗外蝉鸣不绝,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烟尘的脸上。
烟尘醒了,她望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歪了歪脑袋,发现身旁还有一个人。
薄惑正阖眸养神,烟尘眯着眼,发现薄惑的眼睑变得青灰,似乎昨晚并没有睡好。
难道,他陪了她一晚上?
想到这里,烟尘突然感到一丝暖意从心中蔓出,直至四肢,整个身体都因为这个想法变得暖洋洋的。
她突然想起了薄惑昨天说过的话。
“烟尘,你的生老病死,我都必须在场。”
原本她认为这句话太过专制,太过强硬,薄惑对她像是对待一个私人物品一般。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
这句话似乎也不那么差。
如果薄惑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不会随意的将她扔弃……那便好了。
可是,烟尘陷入了矛盾,一面她想逃脱薄惑对她的控制,一面她又眷念薄惑对她的温暖,她快要分不清楚,哪一个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被一个孤冷的声音打断——
“醒了?”
烟尘声音娇软,“嗯……”
她抬眸望了薄惑一眼,眸中星星点点,“叔叔,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不会。”
薄惑没有思考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个问题非常愚蠢。
而烟尘像是领了圣旨一样,心情好到了极点……
薄惑望着面前的小女人一脸轻快的样子,唇边的弧度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他将桌子上的文件拿了出来,说道,“后天你就可以去学校报到了。”
烟尘有些不敢相信!
学校?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薄惑一向控制她的交际圈,在他认为,人多的地方最不安全,他不容许她离开他的视线半步。
烟尘接过薄惑递过来的文件,里面是东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薄惑缓缓开口,似乎在说一件很普通寻常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对于烟尘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每天林助理都会安排你的上下学。”
“嗯嗯嗯!”
烟尘迫不及待的打开通知书,逐字逐句的阅读上面的文字,而薄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她逆光而坐,阳光在她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边,软软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穿着洁白的长裙,看起来很干净。
他喜欢这样的烟尘。
不用去在意世间所有的烦恼,别人所在意的生计问题,她永远不用。
她需要做的就是乖乖的。
不离开他就好。
突然,烟尘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瞬间变得暗淡了,她低着脑袋,嗡嗡的问道,“我能不能……不去了?”
她的目光盯着某处,薄惑顺着望去……
是她残废的腿。
就算上了大学,她还是会被别人排挤,被别人非议,甚至被别人……欺负。
她不想过上那种小心翼翼看人眼色的生活。
太难了。
她想成为一个正常人那样,能说会唱。
烟尘将通知书扔在了一旁,心里有些堵。
那个清隽的嗓音又响起,萦绕在烟尘的耳旁。
薄惑目光坚定,望着烟尘苦苦的小脸,字字清晰,语速缓缓。
“烟尘,你永远是最漂亮的。”
纵使残疾,你依旧是最漂亮的。
烟尘的心猛地一顿,她双眸璀璨,望着薄惑矜薄的唇瓣——
薄惑将手中的东西放入了烟尘的手上,烟尘愣愣的望着,薄惑给她的是她丢失了的脚链。
“原来……还在啊,我以为已经丢了。”
烟尘想要将脚链戴上去,却发现笔直的双腿根本弯曲不起来,她暗暗试了很久,那双细腿依旧无动于衷。
薄惑发现了烟尘的窘迫,他伸出手,将脚链拿走,然后细细的为烟尘戴好。
他的指尖触碰到脚踝的时候,按理烟尘是不会有所感觉的,可是她却感到麻麻的触觉从脚踝处传来……
那种感觉是带着害羞的,她那点隐忍的心思似乎要破土发芽了。
薄惑戴好后,烟尘便迫不及待的去看,那脚链是薄惑亲自设计的,属于独一无二的款式,她一直都好好地戴着。
薄惑送过她不少礼物,但是唯有这一个礼物,她不敢随意放置。
突然,薄惑的电话铃声响了。
他看到手机上的人名,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指尖微微一滑。
“什么事?”
挂断了电话后,薄惑面容有些严肃,他站了起来,对烟尘说道,“下午就可以出院了,记得好好吃饭。”
说完后,他便准备离开,而烟尘局促的问道,“晚上你回来吃饭吗?”
薄惑脚步微微一顿,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
“回来,但会很晚,不用等我了。”
“噢。”
烟尘的声音低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夜晚,东庭内热闹不已。
方姨早就把所有的家具清理了一番,烟尘杂乱的卧室也被她弄得干干净净。
正准备做晚饭的时候,烟尘却主动说要自己做。
方姨感到不放心,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帮一下烟尘。
而烟尘却非要自己亲手做,于是让方姨先回家。
方姨还想说什么,但拗不过烟尘,只好先自己回家了。
烟尘照着菜谱,有条不紊的做着,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需不需要加油,或者油什么时候加?加多少?盐呢?
正在迷惑之际,却发现油锅里的蛋已经弄黑了,她连忙端着锅,放入了洗碗池。
可是热油一碰到冷水,立马就刺啦刺啦的响,里面的油喷的到处都是,连地板都变得十分的滑……
烟尘没办法,只好把锅盖盖住了锅,希望油不再喷出来……
她拿起圆珠笔在青椒炒蛋上打了一个叉叉,失败。
等好不容易把锅洗好后,烟尘又在琢磨下一个菜做什么好。
番茄鸡蛋汤?
好主意!
烟尘兴冲冲的开始继续打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