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上官陌望着奔腾而去的大军,声音微沉道:“清风,墨凌,你们看他们,大好的青春年华,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有妻儿老小。如果有选择,谁也不希望上战场。不管他们参军是为了报效国家也好,为了挣一口饭吃也好,一旦上战场,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他们的生死,和我们一样,系着一家老小。今日,朕拜托你们,务必将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也务必将你们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上官陌他从来就不是个怕死的人。也从来不是个畏首畏尾懦弱的人。相反,他治下时的严谨铁血,他战场上的无情冷血,常常令叶清风墨凌这样见惯生死的铁汉也望而生畏。
今日说出这番话来,怕是一则因为是做了父亲的人,终究是心理上起了变化;二则,上官陌他铁血是真,心地悲悯也是真。熟悉他的人从未轻视过他的铁血手腕,从未曾怀疑过他心底的纯善。
叶清风点点头,“皇上放心吧。清风谨记皇上的嘱托。”
墨凌也难有的正色:“墨家军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我带出来,自是不敢亵渎父亲一生的努力,皇上放心就是。”
上官陌摆了摆手,“你们放心去吧,叶夫人和月隐苏浅会好好照顾她们的。”转眼却瞥见城中月隐略有孤寂的身影,对墨凌道:“月隐来了,你去道个别吧。”
墨凌朝着月隐的身影望了一瞬,却没有下去。
“就这样吧。又不是再不相见了。”良久,墨凌摇头低声。没有作别,她心里也许就不会太难过。他想。
上官陌没有勉强他。
君臣作别,离开的,颇有些壮士一去的萧瑟与庄重,留下的,心情沉寂眸光远长。
大军去的远了,上官陌方率领文武百官返回。
回朝直接金殿议事。前线的战报这几日日雪片一般飞进新苏的朝堂,各地各种各样的奏折堆积,今日给大军送行,并未来得及处理。
朝堂之上一片忙碌,百官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自案头是堆积如山的文案。上官陌端坐龙椅上批阅奏则,阅完一本便由太监发还给本人。他批阅速度快极,小太监忙得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脚来,汗水将金殿的地毯湿成朵朵暗色的花。
百官额上也汗珠涔涔。新帝即位,严令当日事当日毕,再难的案子,当日也要拿出解决方案来。不然就直接挂冠回家。
兵戈一起,四方慌乱,流民激增,这几日的案子尤为棘手。
丞相楚哲忽然从案头前站了起来,手持一本奏折,也不顾君臣之礼,匆匆疾走到龙案前,将奏折往案前一放,急道:“皇上请看这个。”
百官被他的声音一惊,纷纷抬头看过来。
上官陌淡淡看了楚哲一眼,拿起折子翻开。楚哲看着他的面色。他虽然脸色变化不大,但那微微蹙眉的动作还是没逃过楚哲的眼睛。
“丞相以为如何?”上官陌反问。
语气虽淡,却无形中给人一股巨大压力。
楚哲深吸了一口气,顶着他的压力,道:“丰益城地处极热之地,突降大雪,实属罕见。奏折是八百里加急,但按脚程算来,雪灾至今日也有两日了。怕是,灾情不会小了。但臣以为如今最怕的是,像云都那场灾害一般。如果不是,那最好,灾情尚可控制,救灾虽难,但也不是救不了;如果是,臣请皇上还是及早做打算,若不能控制,怕是灾情会蔓延。”
最后关于云都那几句,他的声音忽然压低,低的只有他面前的上官陌和上官陌身后的侍卫郗道凌听得见。
云都那场灾害,已过去两三年,但至今仍作为话题在民间传得汹涌。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逆天改象这种超乎神力的能耐给人心理造成的冲击太大。
楚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怕是这场灾害也是幕后有人操纵。但这么大的事,宣扬出去势必引起百姓惶恐,他机警地压住了此事,故意在百官面前卖个失态,叫百官以为他年轻不够火候,心里压不住事,更甚者因为压不住事失了分寸对新帝稍显不敬,做这些,却只为将百官的想法往天灾之上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