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子、崔行达几人身后,是崔氏一族各家负责侍候少爷小姐上族学的丫鬟、小厮,再向后,便是杂役婆子们,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前面对峙的地方瞅,时不时交头接耳,低声骂着昭正书院“没完没了”“欺负到头上”。
钟营躲在一个身材敦实、手持扫帚的洒扫婆子身后,口中嘟囔道:“怎么是个丫头片子去比?啸业,你觉得崔行达他家族学能赢吗?”
方才他们几个跟在崔行达后面一路到了崔家族学,被门房拦在大门口时,几人谎称自己是被崔行达请来助阵的同窗好友,才使得门房放行。待进到崔家族学院里,他们趁着院中双方正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得激烈,低着头躲到了丫鬟小厮们的身后,是以完全没引起崔行达的注意。
霍啸业眼睛扫过昭正书院和崔家族学众人,听到钟营问话,口中漫不经心答道:“不知道,昭正书院不是一向很狂?”
旁边圆脸的杜明居凑过来插话道:“听他们方才话里的意思,好像昭正书院先前已经败给这崔家族学一次了,嘿,这事怎么没听说过?也没见街面上传啊。”
“对呀!”钟营摸着下巴眼珠子乱转,“回头我叫人打听打听。”
霍啸业微微仰头:“瞧着吧。”
院子的正中央,众人环围之下,容广坐于左侧的琴桌之后,肩膀后背挺得绷直,袖袍下的一双手按在膝盖上,严阵以待地盯着对面的崔行初。
昭正书院以褚林为首的学生们纷纷握着拳头给他打气:“广弟,这世上没你弹不出的曲子。”“是啊,我们必能赢的!”
许院长止住众人,微微躬身拍拍他紧绷的肩膀:“广儿,心静即可。”
容广眼睛朝着对面,用力点了点头。
这次,他一定可以的。先前那首名叫《开门红》的曲子,这三日他日夜琢磨之下已经很有些心得。
那曲词直白犹如说话,调子高低起伏更激烈更陡直,变化更是迅疾,鲜明地迥异于他往日所听所奏的那些悠扬舒缓的曲子。
好的一点是,这曲子的曲调,在各段落之间会有明显的循环往复,换种说法就是“朗朗上口”,若没记错,三天前当这小姑娘唱完《开门红》,便有围观的人跟着哼唱了两句。
总之,不管对面这小姑娘接下来要唱什么曲子,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胜算在他这边,他会让这些京城书院的人知道,为什么他容广,会被津门乐理界称做“十三岁以下无敌”
崔行初咽下口中茶水,嗯嗯啊啊地清了清嗓子,将茶碗放在春华手中。
曾夫子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学生也是了不得啊,方才答应了比试之后,硬是顶着众人围观的目光给她自己要了一杯茶,还慢悠悠地喝上几口,瞧瞧昭正书院那帮人急不可耐的脸色,一个个盯着她手里的茶,恨不得把茶杯摔了。
曾夫子坏心眼地乐了一会儿,开口嘱咐道:“行初,你只管比,万事有夫子。”
崔行达也紧紧看着她:“妹妹,输赢都没事,没关系的。”
“嗯嗯。”崔行初一边点头一边迈步走到了容广面前。
容广瞧见她走过来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茶喝完了?你可以唱曲子了吧?”
哪知崔行初一拍脑袋又折返回去“哎呀,再等一下,春华、实秋,给我拿顶帷帽来!”
容广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桌上,仰起头怒气冲冲道:“还要等?你要帷帽作什么?”
帷帽?人群中的春华、实秋听到自家小姐的话,撒腿就要跑去马车里拿帷帽,崔行蓉拽住她俩:“别跑了,我这有现成的。”说着,她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过一顶湖蓝色罗纱帷帽,塞到实秋手中:“先给你家小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