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从窗户外洒进来,照在聂向阳的身上。他侧脸对着聂冉,一半脸在明,一半脸在暗。
说起过往种种,他眼中始终充满痛苦和仇恨,可以想象,那段日子,真正让他生不如死。
聂冉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心中对他的积怨也在慢慢消融。
本来,对于这个已经记不清长相的父亲,她心中也并没有多大的恨意,之前是因为薄家的关系,以为是他当年脚踏两条船,抛下了薄欣愉跟薄景虞。
但后来聂向阳将事情真相跟她解释清楚以后,她便不再那般怨恨了。
她比任何人都懂的生活的艰难,因为她就是这样,亦步亦趋的从艰难中走过来的。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聂向阳的痛苦和无奈。
聂向阳的诉说仍在继续,他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到回忆的世界中,整个世界都只有他自己——
“所以我从那一刻开始,就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我聂向阳都要重振旗鼓,我要重新站在至高点,因为只有站在制高点,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才能过我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金钱和权力办不到的事情!”
“但是,我要重新起步,就不能带着你。未来太过凶险,让小冉跟着爸爸,只能吃更多的苦,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我考虑再三,将你送到了那个破旧的孤儿院。那里虽然又破又旧,但是并不引人注目,你在那里,是最安全的!”
聂向阳说着,愧疚的看着聂冉:“从将你放在孤儿院门口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你会原谅我。但是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或者接不接受我,这些都不重要。我回来找到你的目的,就是让你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过去的十几年中,爸爸知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而从丢下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终于,今天我终于有实力,可以回来找你,可以给你好的生活。”
他看着聂冉,语重心长:“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都是你的父亲,你的身上流淌着我和你母亲的血液。薄家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温和,薄景初也绝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善良。年纪轻轻就能爬上这么高的位置,你觉得,他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聂冉咬咬唇,“我相信景初……”
“傻丫头,豪门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爱情。即便我不出现,你跟薄景初也不会喜结良缘。”
“为什么?”聂冉疑惑的看着他。
聂向阳轻轻叹了一口气:“丫头,你还是太单纯了。商场里面的水有多浑你根本不清楚,你工作所接触到的那些,不过是些皮毛中的皮毛。真正的商场,比起战场,还要血肉横飞。当初薄家口口声声说会支持我,说很欣赏我,结果呢?我说不娶薄欣愉的时候,薄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抽取支持我的势力。最后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是冷冷的作壁上观而已。你弟弟和你母亲的死,虽然不是薄家直接造成的,但跟薄家,都有脱不了的干系。”
聂冉垂眸,半晌,才道:“我跟景初的感情,是纯粹的!”
她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薄景初真的会抛弃她,跟另外一个女人订婚!
新闻上说冯晨晨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这说明他们之前一直都没有见过面,两个人认识了几天就要订婚,不管从逻辑上,还是事情的顺畅性上,都说不通。
即便是今天她亲眼所见了,她也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她还是愿意相信,薄景初是有他的苦衷的!
“所以,你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对吗?”聂向阳看着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他这辈子最不想让聂冉扯上关系的,就是薄家。
可是这是天意吗?
人海茫茫,她偏偏跟薄景初走到了一起,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好,”聂向阳点点头,“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帮助你去做。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看见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不要冒险,千万不能冲动。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薄家那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沈妙心为什么要送你走。还有,为什么这么巧,你坐的那辆轮船就刚刚好出了事情。这些事如果单一发生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全都撞在一起,就难免显得刻意了。”
聂向阳的话让聂冉的心顿时又紧张起来。
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聂向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分析的特别到位的!
可是,薄家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糟糕吗?
那里的每一个人她都记得,那是这十多年来,唯一一个让她感觉到家的温暖出地方。
慈祥古怪的爷爷、严肃却温和的薄父、刀子嘴豆腐心的薄母、可爱的景虞、温婉大方的四姑姑、直言不讳的二叔、和热心肠爱热闹的二婶,虽然跟三叔和三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们给她的感觉,也是那样的正义。
那样温和无害的一家人,那样其乐融融温暖的家庭,真的,像是聂向阳说的那样糟糕吗?
聂冉颇为头疼的闭了闭眼睛,不想让自己去想那些,但又总是抑制不住的去想。
“好了,不说这些了。”聂向阳看出她的纠结和痛苦,一边用手撑着床沿坐起身,一边转移话题说道:“我今天下午一直在谈生意,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吃点?”
聂冉本没有什么胃口,但是看见聂向阳那殷殷期盼的眸子,便又觉得不忍心拒绝,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轻轻点了点头。
聂向阳欢喜:“我这就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