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空茶杯的江寒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百万饭庄一个月的租金竟然那么贵!”
只是这个?
只是这样她就一副恍恍惚惚的表情,那房租得有多贵啊?
这样想着,芸娘便脱口说出她认为非常贵的数字:“难道要一百两银子一个月?”
闻言,满头黑线的江寒,立马送了她一个大白眼:“你以为百万饭庄是在东镇啊?就西镇的房租水平,这个数,一般点的铺子可以租一年了。”
芸娘面色赧然:“看你这样子,我以为房租贵得把你给吓到了……那是多少钱,三十两一月?”
“那也没有。”江寒再次摇头,依然是一副迥异于平日的严肃表情,“李老板说,当初,曾启每个月虽然只给了二十两租金,但每年年底还会额外给他一分红利,百万饭庄每年挣多少钱他不清楚,但是每年年底他拿到手的红利没低于二十两。”
“二十两?一分红利?那岂不是意味着,百万饭庄每年至少能挣二千两银子?”芸娘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落霞镇只是个稍大点的镇子,百万饭庄的位置虽好,但毕竟是在西镇平民区,菜品的价格不会太高,材料、店租、人工、各种税费打点等等算起来并不少,她以为生意再好,一年能挣个三五百两已经是顶了天了。
真是没想到啊!
瞅着芸娘那惊叹的神情下,闪动着的跃跃欲试,江寒毫不犹豫地泼去一瓢冷水:“你也很心动吧?可惜,咱们租不起!”她叹了口气,“虽然这些数字很可能是李老爷故意夸大,以便提高租金,但是,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租金要一次性交满一年!”
“哪怕不涨价,咱们也得一次拿出二百四十两——二百四十两啊,付小姐最多能投二百两,咱们又没银子,就算借得到,可交完了租金周转怎么办?没钱周转,铺子肯定开不了几天的。”
芸娘也觉得很可惜。
她从失望中回过神来,道:“确实太贵了!咱们放弃吧,落霞镇也不算小,肯定能找到合适的铺面。”
江寒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目光又发起了直。
芸娘一瞧,就知道她舍不得放弃,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辙。
她暗自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江寒刚刚并没有提及王掌柜租房的事顺不顺利。
她关心地问道:“对了,王掌柜不是要租一部分吗?谈下来了吗?”
提到这个,沉思中的江寒突然失笑起来:“呵,租什么啊,人家根本不愿意分开租!”
“我们在李家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李老爷,王掌柜一开口就被人家否决了。哪怕王掌柜委婉地提到曾启的事情影响了百万饭庄的名声,人家李老爷也不在意,只一句话:要租就一起租,不租就拉倒。他说,百万饭庄出了事又怎样?他不怕租不掉,大不了他自己来开,反正人手都是现成的。”
是这么个道理。
换做是她,如果知道百万饭庄一年能挣钱上千两银子,她也舍不得随便出租。
芸娘思忖着,忽然又道:“姐姐,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店,我看咱们不如与王掌柜一起租下来。”
江寒眸光闪烁,眉毛一扬,示意她说下去。
“租下来之后,王掌柜可以按他的计划将金玉堂二楼改建成茶馆雅室,两个店铺中间用隔扇隔开,再留一道门,这样,即便李老爷亲自来看也挑不出毛病。”她顿了片刻,沉吟着又道,“至于另一部分,咱们就按你昨天说的,将它分租出去——不过,分租时,要与承租人约法三章,对外统一说是一家,这样哪怕李老爷不愿意咱们分租,他也没理由强行把房子收回去。”
江寒听完,缓缓将脸埋入手掌中,声音闷闷地道:“这个我早想过了,但是——唉,一言难尽……我刚刚在想是去求牛大叔帮忙借钱,还是要游说王掌柜也入股。牛大叔估计借不来上百两银子,至于王掌柜那边,我想让他除了租走金玉面点坊二楼外,再承担一半的租金……给他两成股,付小姐占三成,咱们一群人占五成……不过,事先要严格订死,他不能插手饭庄的管理,一切得听我的……”她絮絮叨叨地说到这,声音就顿住了。
芸娘不由讶然:“姐姐既然已经有了想法,怎么还愁容满面的?”
按照江寒的性格,一旦有了某种想法,必定会兴高采烈甚至带着点自鸣得意的讲出来,这次却从一进门就安静得很不对劲。
江寒面色讪讪:“这事我还没有跟王掌柜提过,今天……我昨天说的话今天都灵验了,他没租到房子就想拿我撒气,我嘛,那李老板要价那么高,我心里正烦着呢,肯定是不可能任他撒气的……”
芸娘顿时心领神会。
肯定是一听百万饭庄租金如此高,她心里的美好设想眼见着要成幻想,王掌柜却还在一边无端指责,她一时没忍住反唇相讥,与王掌柜闹掰了。
等她冷静下来之后,想到自己其实可以跟王掌柜合作,于是又后悔了。
吵完架转头又去提合作,怒头上的王掌柜肯定会明白他被利用了,谈合作什么的必定是不可能的了。
芸娘没有说话,屋子里的安静让江寒更加窘迫。
她忍不住小声嘟哝着,声音里带着些怨气:“你也知道,王掌柜这个人,表面看着大方好说话,其实小算盘打得贼响。谈合作什么的,若是不给他足够的好处,那就是在做白日梦!还有,他一直不想放我走,若是让他知道我马上要开铺子,还在他隔壁,他家那只母老虎恐怕又要有一番折腾……”
木桌对面的芸娘,依旧一言不发,绞尽脑汁寻理由的江寒,顶着她的目光,渐渐就说不下去了。
江寒很明白,此刻芸娘的心里肯定又在怨她横生枝节,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是事情出都出了……她也不想的啊……只是一时没忍住嘛!
在这令人窘迫的气氛下,江寒那滴溜溜的黑眸一次又一次地偷瞟芸娘,芸娘却始终没有反应。
冷静的耐心终于用尽,江寒蓦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哼,这事我让付小姐去谈,他不乐意跟我合作,难道还敢不跟付小姐合作?——让付小姐用权势压他,股份只给他一成,气死他!”
一通狠劲发泄完后,她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颓丧了脸,叹息道:“唉,要不是租房子这事宜早不宜迟,已经没有时间等到王掌柜消气了,我根本不想现在就去打扰付思雨。原本,我是想让她只管出钱,其他啥也不用管,这样咱们多分点份子也能心安理得一些……”
她又喝了一杯茶,站起身来准备去巡检司。
一直没有言语的芸娘,却叫住了她:“姐姐,你等等再去,我有话要跟你说。”说着,她就把午时发生的那件事仔细地说了一遍。
“回来的路上,我又侧面问过花大婶,大婶说那人很普通,不像做生意的,更不像读书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与我爹走得近。”芸娘陷入了回忆中,“平日我爹很少往家里带朋友,偶尔带回家的也都是跟他兴趣相投,一样喜欢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