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元镇休整了两天之后,高昌决定召开会议,研究下步行动。他的意见很明确,日军随时都可能前来,此地不是久留之地,“热血团”必须尽快转移,寻找师部主力。
谢地看了一眼谢让,谢让没看他,正在沉思。他只好扭过头来,对着高昌慷慨陈词:“战争不只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枪炮交火,日常所到之处,有日军的地方统统都是战场。寻找到师部主力有什么用?你没听那些土匪说吗?师部已经被打残了,还被土匪缴械了,我看咱们就留在这里打鬼子,为兄弟们报仇。”
高豪杰却不同意,说:“师部到了后方,国家一定会想法补充兵员重建全师,咱们正好回去归建,部队整训好了,再和全师一起打回来。”
谢让的意见和谢地的一样,除了相机打击鬼子,这里离北平近,可以伺机返回北平寻找谢天,如果有可能,还可以到北平找到太太,把她带出来。战事突如其来,谢让最内疚的就是还没来得及安排好太太,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北平已经沦陷,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这是他最放不下的。但这都是私人的想法,他说不出口。他能说的,只能是和谢地的说法一样,留在这里打鬼子。其实他也知道,谢地除了想在这里打鬼子,未尝不是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们父子两个,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
高昌支持高豪杰:“我们都是军人,军人要有组织性纪律性,就是打鬼子,也必须先归建。我们是集体,一切行动都要听从上级指示,不能充个人英雄主义。”
双方人数相当,众人把目光转向了洪桥。
洪桥有些不安,他的内心是赞同谢让和谢地的,疲惫之师,再继续往后退,到了大后方,神经放松下来,说不定就没什么斗志了。与其撤往后方,还不如就在这里与日军周旋,伺机打击敌人,同时等大部队反攻回来。如果这里被日军占领了,大部队反攻时,也可以作为内应,就像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闹个痛快。
洪桥一口气说完,扭过头看着高昌,诚恳地说:“当然,这就需要团结在高团长身边,听从高团长的调遣安排。大敌环伺,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我们不妨学学我们的敌人共产党,他们红军时期的游击战术就很好,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洪桥说完,谢让带头鼓掌,当他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鼓掌时,未免有些尴尬,忙说:“我赞成洪参谋的意见,同时我也要说明,我也赞成高团长的意见,我们不是不归建,而是暂时以此为据点,以逸待劳,与敌周旋,一旦与大部队取得联系,我们就立即归建。”
高昌不满地看了谢让一眼,心里对他不禁有些厌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归根结底还是反对他去寻找大部队。他甚至有些后悔,根本就不应该让这些警察加入进来,尤其是谢让,兵不像兵,民不像民。他想了想,应该把唐力叫来,也听听她的意见,但又觉得唐力与谢让已经走得很近,很可能会赞成谢让。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部队在大元镇呆了半个来月。在这半个月里,高昌分别派出多个小组向四周搜索,寻找大部队,同时也侦察日军动向。国军的大部队像雨点消失在了水里,没有一点动静,而日军的消息却扑天铺地,离大元镇越来越近了,离他们最近的日军已经占领了二十里外的稻城。
驻在稻城的日军部队里还有樱井兆太郎组织的特务队。他们抓到的二十九军残兵供认,师部的集结地在大元镇。谁知还是来晚了一步,藤野严八郎扮成一个货郎到大元镇转了一圈,回来报告说,师部已经逃走,大元镇被土匪占领了。他们没想到,高昌谢让随后也到了大元镇。
大元镇的气氛愈加沉重,驻在稻城的日军如果乘坐汽车,多说半天就赶到了大元镇。他们要是知道这里有一支国军部队,发动突袭,热血团未必能应付。谢让再次提出,应该让胡克利的土匪加入热血团。他们对大元镇周边环境熟悉,将来与日军周旋,用得上他们。这些天来,他多次与包括胡克利在内的大小土匪谈话,除了胡克利还有点桀骜不驯,其他土匪都愿意加入热血团打鬼子,即使胡克利,虽然嘴巴死硬,但说起打鬼子,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只要有打鬼子这个目标,谢让觉得,可以和所有人都联合起来。
谢让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高豪杰本来还站在高昌这一边,觉得让土匪加入国军,对国军来说是一种侮辱,但当谢地忍无可忍地问他,那朱燕子算不算土匪呢?他却也无话可说。这些天来,他没事儿就去找朱燕子,也没聊什么,但一天不见,他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等听到日军到了近在咫尺的稻城,高豪杰彻底改变主意了,他觉得让这些土匪加入国军也求尝不可,他们想打鬼子就让他们打好了,至少可以替国军挡挡子弹、消耗消耗鬼子的弹药。
谢让有些不满,说:“高排长,你要打消你的这个想法,如果我们同意收编这些土匪,那他们就是热血团的一员,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是抗日将士。”
高昌既对儿子的说法不满,但他也不喜欢谢让的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高豪杰的父亲,你说他,不就是间接也不给他高昌的面子吗?他强压着不快,说:“那就把他们收编进来。”
按照谢让和高昌的意见,土匪要打乱编入第一、第二大队,这样一是防止土匪抱团,二来也容易把他们改造过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嘛。但和胡克利一谈,胡克利却竭力反对,他的人就是他的人,他的人加入热血团,要么一起编成第三大队,他当大队长,要么他带他的人滚蛋,他打他的鬼子,热血团打热血团的鬼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惹谁。
当谢天把胡克利的条件说给高昌后,高昌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土匪,饶他一命,他却讨价还价起来了。我堂堂的国军,居然会让一个土匪要挟了,我宁愿一个人都不要,也不会接受他的条件。把他们的枪缴了,让他们滚蛋。”
谢让摇了摇头,说:“高团长,土匪和正规军不一样,他们习惯于人身依附,就听土匪头子的话。只要胡克利在,即使把他们分散编入第一、第二大队,他们也未必听话,但胡克利带着他们,他们就不敢不听他的话。只要胡克利打鬼子,我觉得,接受他的条件也未尝不可。”
高昌却仍然寸步不让:“狗改不了吃屎,土匪们都是有奶便是娘,战事一起,他们一看情况不妙,逃跑了或者拖枪叛变,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无论别人如何劝说,高昌都执意要让胡克利带着他的条件滚蛋。
谢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高团长,归根结底,你其实还是不相信胡克利这个人,我想了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我就不再兼任第二大队长了,让高排长担任第二大队长,我到第三大队,胡克利还当他的大队长,我当副大队长,我在他身边看着他,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就干掉他。”
谢让的提议出乎高昌的意料。他主动把他的警察队伍交出来,让高豪杰当大队长,甚至都没有提议让谢地来接任大队长,这说明他是没有任何私心的,确实是一心打鬼子的。高昌心潮澎湃,觉得自己从前错怪他了,总觉得他处处和自己作对,现在看来,这是个真正值得信赖的人。
高昌摇了摇头:“我看还是让谢地接替你吧。”
谢让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谢地与高排长相比,还差得远,高排长有主见,有决断,他最合适不过,警察毕竟是警察,要想打好仗,需要一个真正的军人带他们。”
谢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高昌也只能答应了,谢让到了第三大队,即使胡克利有贰心,有谢让在,谅他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胡克利虽然不大乐意让谢让到第三大队来,但再一听说,谢让只是在他手下兼职副大队长,他就乐了:“好好好,副团长当我的副大队长,咱可把丑话说到前面,在我的这个大队里,你可不是什么副团长了,你是副大队长,就得听我的了。”
谢让并不计较:“只要打鬼子,我当然听你的。”
胡克利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你就放心吧,我们虽然是土匪,但贼有贼道,你是兵,俺是匪,咱尿不到一个壶里,但小鬼子闯进来要砸了咱这尿壶,何况他已经砸了,那我也是拎得清的,咱先一起抄家伙把这小鬼子干翻再说。”
话虽粗俗,但这个态度不错。这是个很好的开头。谢让想。
当高豪杰听说让他接任第二大队长时,他一阵欣喜,终于有一支属于他的队伍了,他可以挽起袖子大干一场了,他甚至庆幸没有按父亲说的那样去寻找大部队,如果找到了大部队,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排长而已,而这个大队长,虽然暂时人少,但一扩编,那起码就是一个营的编制啊。
他对一切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父亲不同意把朱燕子调到第二大队去。父亲说:“你就好好干你的大队长,别胡思乱想。朱燕子算什么?她再好也只是一个女土匪,一个当过土匪头子压寨夫人的女土匪。”
父亲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喃喃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根本没别的想法,只是,只是觉得她枪法好,会打仗……”
父亲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望着父亲的背影,对父亲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恨自己不争气,归根结底,他还是不敢不听父亲的。他怕他,小时候怕,现在还怕。
土匪被放出来,队伍集合起来,高昌训话,无非是鼓励大家奋勇杀敌。看着下面两三百人的队伍,穿黄色军装的是军人,穿着黑色制服的是警察,土匪则是五花八门的便装,一支队伍有了三种颜色。再想想一个月前,自己手下可是三四千人清一色的威武雄壮的正规军,高昌不禁有些黯然神伤,这算一支什么队伍啊?
就连胡克利也觉得滑稽,高昌在上面讲着话,他在下面左右张望,竟然不顾不管声音很大地说:“什么热血团,我看叫花子团还差不多。”土匪们嘿嘿地笑,军人和警察怒目而视却也无可奈何。
高昌忍了又忍,虽然忍住了,但心情却很糟糕,匆匆讲完话就让队伍解散了。
但有一件事儿,高昌却忍不了,那就是土匪的武器居然比第一、第二大队的军人和警察的武器好,他们除了汉阳造,还有五六挺机枪。
高昌干脆不再和谢让商量了,他直接带着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涌进了第三大队的院子,一进院子,士兵们就拿着枪对准了那些土匪。
谢让大吃一惊,他以为高昌反悔,要解决这些土匪了。土匪们反应还算快,也把枪口对准了第一大队第二大队。
谢让忙冲着他们摆手:“把枪放下,把枪放下,有话好好说。”
那些土匪却没人听他的话,自然,第一大队也没人理他,第二大队犹豫不决。胡克利倒不慌不忙,嬉皮笑脸地说:“谢副大队长,你就省省吧,高团长大驾光临,还是请高团长说说吧。我倒要看看,高团长能拿我第三大队怎么着,说好了一起打鬼子,还想窝里斗吗?我第三大队里可没有吃素的。来吧来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高昌说:“胡大队长,你们的武器本来也是从国军那里得来的,现在你们也算是国军部队了,是不是应该把武器拿出来,三个大队重新分配呢?”他看了一眼谢让,说:“特别是第二大队长,都是短枪。”
谢让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确实是很有必要的,三个大队火力差别太大,确实影响打仗。但高昌这样做,也有些操之过急了。
谢让看看胡克利,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胡大队长,高团长说得对,应该把武器统一一下,重新搭配火力,既然是一个部队,希望胡大队长发扬一下风格。”
他有点担心,胡克利如果不同意,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胡克利走到高昌跟前,围着他绕了两圈,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高团长,原来就是为这个事儿呀,你派人来说一声不就行了?何苦摆出这么大的架势?吓死我了!”
他突然绷起脸,说:“按老子当年的脾气,我就不,你能怎么着我?”他咄咄逼人地把脸凑到高昌跟前,高昌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他那张无赖的脸上,一个小小的土匪,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妈的小鬼子惹的!要不是小鬼子,我一个营就把你剿了。
胡克利转过身来,却又哈哈地笑了:“好好好,我胡克利就做次好人吧。打鬼子嘛,我也不能反对,我一反对,我他妈的不成汉奸了吗?好好好,小的们,把枪放下吧。挑,你们随便挑,你们不要的破铜烂铁给我,我他妈的照样杀鬼子!”
三个大队的武器全部摆在一起,根据长短枪数量,每个大队编了一个侦察排,带短枪,一共六挺机枪,每个大队两挺。最高兴的是第二大队,短枪换成了长枪,还得了两挺机枪,个个喜笑颜开。土匪最不开心,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第一大队最生气,这帮土匪,这武器本来就是缴兄弟们的,你们连枪都不擦,好枪到了你们手里也糟蹋了。还有脸骂骂咧咧?
谢让看着这场面,有些忧心忡忡,就像油浮在水面上,这三支队伍,心不齐啊,艰难的日子刚刚开始,前面还有漫漫长路要走。他感到有目光在盯着他看,他抬起头,看到了唐力,她正关切地看着他。他心头一热,忙把目光移到一边,却看到高豪杰正在盯着看站在第一大队的朱燕子,好像掉了魂一样,对周围的各种嘈杂充耳不闻,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却好像毫无察觉,拿起一只汉阳造,朝着树上的一只鸟儿瞄准,嘴里发出叭的射击声,像一个淘气的少女。
胡克利也看到了朱燕子,大步走过去,说:“燕子,还是回来吧,别忘了,第三大队才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朱燕子立即绷起脸,冷冷地说:“我从来都没把你们当作我的家人,我早就发过誓,总有一天,我把你们都杀了,一个都不留,你们这些人,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胡克利却不生气:“嘿嘿,你这个小娘们儿,还怪有脾气,我从前咋没有发现?如果我早发现了,我会更舍不得你……”周围的土匪们都哈哈地笑起来,有的吹起了口哨。
谢让忙去看高豪杰,果然看到高豪杰瞪着眼睛看胡克利,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里的手枪套上。谢让忙过去,按住他的手,低低地说:“不要莽撞,朱燕子能对付得了。”
朱燕子等土匪们安静下来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遍,声音很大地说:“你们听好了,包括你胡克利,我朱燕子现在是国军的一员,再也不是土匪了。你们现在也打鬼子,高团长大人有大量,我也不能小肚鸡肠,先把私仇放下,但请你们放心,我一天都不会忘。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你们如果胆敢接近我一步,我手里的枪可不会给你客气,谁再惹老娘,老娘见一个杀一个,包括你胡克利!”
胡克利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她说完这话,转身走了。谢让心里不由得喝声彩,看着胡克利的狼狈模样,也觉得出了口恶气。看着朱燕子走远了,胡克利自嘲地笑笑,转身对土匪们笑哈哈地说:“这小娘们,嘿嘿,有意思。打是亲,骂是爱,你们看吧,总有一天,她还会回过头来求我的。”
高豪杰脸色铁青,狠狠地盯着胡克利的背影,两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他在心里喃喃地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个狗日的!
高昌和谢让带着众人查看了大元镇的地形,分别在外围和镇子的入口处做了工事。热血团当然不准备在这里和日军硬拼硬,但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日军突袭,还得依托工事抵抗一阵,掩护部队顺利撤退。
做完工事,谢让提出,应该派人到稻城侦察敌情,日军到底来了多少,武器装备如何,要知己知彼。高昌也觉得很有必要,就说:“那你就安排几个人去吧。”
谢让说:“我亲自去。”
高昌却不同意:“哪里有指挥官亲自去侦察的?你的任务是留在这里协助我指挥部队。”
谢让笑了笑,说:“你比我有经验,这里有你一个人指挥就行了。派其他人去稻城,我不放心,所以还是我亲自去吧。”
高昌只得同意了。
谢让穿上一身便衣,刚出门,遇到了唐力。唐力皱着眉头,问他:“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谢让说是去稻城。唐力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去行吗?”
谢让说:“一个人目标小,人多反而不好。”
唐力说:“那你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了。”
她的目光里充满关切。谢让心头一热,笑了笑,向她道了别,赶紧走了。
出了镇子,只见胡克利正带着第三大队在路边挖战壕。胡克利看到他,说:“谢副大队长,你怎么不穿黑狗子的制服了?你这样一身打扮,不是和我们土匪一个样了吗?哦,我懂了,你这是要和我们拉近距离是不是?”
谢让很不喜欢他的油腔滑腔,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实话实说:“胡大队长,你想多了,我这是去稻城去侦察一下敌情。”
胡克利的脸绷了起来:“你去稻城侦察敌情?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没有对我说?别忘了,你是第三大队的人。”
谢让愣了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胡克利却又哈哈地笑起来:“我逗你玩呢,谢副团长。”
谢让刚要走,胡克利拉住了他:“稻城我最熟了,我们在稻城还设有点,你要侦察什么,我带你去找他们。”
谢让皱起了眉头:“什么点?”
胡克利说:“你是警察局长啊,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点?就是我们土匪的眼线啊。我们要绑票什么的,可是有讲究的,谁家最近做了单大生意,有钱,谁家公子小姐啥时在家,或者啥时到哪里,如果没有这些消息,我们还咋绑票、抢劫?对了,就连你们警察或者当兵的啥时出去剿匪,也尽在我们的掌握中。”
谢让想了想,他说的倒是实情,再怎么用力,这些土匪总是剿不完,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如果胡克利他们设在稻城的这些点还在,倒是省了不少功夫。他说:“你在这等等,我回去给高团长请示一下,咱们两个一起去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