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人带领国军暂编第一师突然赶到了卧虎山,大概有五六千人的样子,人人穿着整齐的军装,清一色的汉阳造,甚是雄壮。
热血团的人站在一旁看着,个个都是羡慕的眼神,和人家比比,自己的队伍有穿着烂军装的,有着黑色警服的,还有乱七八糟的土匪,看上去就像一支叫花子队伍。
吴念人把高昌、谢让等人召集起来,说是按照赵军长的命令,热血团作为暂编第一团编入师里。谢让沉默了一会儿,说:“吴师长,我们可以改编为国军,但我们只打日本人,不打中国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热血团不会和八路军为敌的。
吴念人的脸沉了下来:“我们身为军人,一切都要服从命令,打谁不打谁,我们只能听上面的。”
谢让还要说什么,韩辛仪有点不耐烦了:“我们第六大队坚决支持改编为国军,改编为国军了,名正言顺,理直气壮,说起来也有面子。”
胡克利赶紧响应:“请吴师长放心,我们第六大队坚决服从,再也不会像土匪那样了,您指哪俺们就打哪,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
吴念人和谢让都去看高昌,高昌的态度至关重要。高昌内心还是偏向改编为国军的,自己毕竟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不像谢让,只是被动卷入了这场战争。另外,他比谢让看得更清楚,吴念人是带着五六千人的部队来的,如果不答应,他必定会来硬的,到那时,热血团就保不住了,只会被遣散编入其他部队。
他点了点头:“我服从吴师长的命令。”他看了一眼谢让,又说:“我们热血团本来就属于国军,这也就等于归建了。”
谢让见大势已去,自己再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只得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散会后,吴念人让高昌留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高,你是一名真正的国民革命军军人,我也一直都很看重你。热血团目前鱼目混杂,你的担子很重啊。”
高昌忙说:“请师长放心,热血团虽然成分复杂,但大家打鬼子的决心很坚定。”
吴念人说:“老高,我给你交个底吧,我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打鬼子,还有一个使命就是防共。你别误会,这不是私人恩怨,是重庆的要求。现在八路军在敌后大力发展武装,力量已经很可怕了。一山不容二虎,将来抗战胜利了,共产党会乖乖地把军队交出来吗?怕是这一仗是避免不了。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如先下手为强,趁早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高昌有些犹豫,说:“吴师长,乌龙山的八路军还是真心打鬼子的,大敌当前,我们骨肉相残,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吴念人打断了他:“我们又不是现在就要打他们,而是要防备他们。另外,你要注意谢让,他被共产党蛊惑,思想赤化,已经走上了危险的边缘,你要注意拉他一把,别让他再往下滑了。”
高昌心里大惊,忙诚恳地说:“吴师长,我和谢副团长共事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他,他是可以放心的。”
吴念人说:“这样就好,我是说万一有了什么事儿,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是一名国民革命军军人,要站稳立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高昌沉重地点了点头,心口突然有些疼。
他告别吴念人后,找到谢让,说:“谢副团长,你知道吴师长对共产党的态度,我看,我看谢地还是暂时离开这里吧。”
谢让想了想,心里明白这是高昌的好意,忙点了点头。
谢地也觉察出了危险,感觉周围总有人在盯着他。他听了谢让的话后,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卧虎山,回到了乌龙山。
热血团全部换上了国军的服装,整个部队看上去清爽多了。刚开始几天,大家都很新鲜,但没过几天,都觉得没劲。正规军规矩多,除了严格的军纪,每天还要练队列,走来走去。
特别是第六大队,他们哪里见过这阵势?整个队伍稀稀拉拉,个个无精打采,前来训练他们的教官气急败坏,大声地斥责他们,甚至骂他们是猪脑袋,连简单的队列都走不好。他们找到韩辛仪、胡克利诉苦,说这没意思,走路谁不会,还天天练这个,走得再好,和打小鬼子有什么关系?
韩辛仪也早就看不下去了,找到教官,质问他:“你练这个干什么?是人就会走路,哪里有这么多名堂?”
教官耐心地给她解释:“韩大队长,走队列是军人的基本素养,你别小看这个训练,这实际上也是在培养官兵的命令意识。”
韩辛仪还要再说什么,见高昌来了,忙大声地说:“好好好,长官辛苦了,谢谢长官早日把我们的第六大队训练成一支响当当的正规军。”
说完,她忙转身走了。胡克利跟在她身后,低低地说:“韩老大,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怕起高昌来了?”
韩辛仪白了她一眼:“我怕他干吗?我就是不想听他在那里像个唠叨的老太婆一样给我讲大道理,那比走队列更让人受不了。”
胡克利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是,高昌啥都好,就是太唠叨。”
韩辛仪看了看他,很认真地说:“在这山上都快闷死了,要不,咱们去大元镇杀鬼子去?”
胡克利愣了愣,回头看了看正在训练的部队,说:“他们都在训练,咱们把他们带出去不好吧。”
韩辛仪撇下嘴,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真没劲。”
韩辛仪回到房间,胡克利也要跟过去,她立即制止了:“胡大队长,我困得不得了,要睡觉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去吧。”
胡克利只得讪讪走了。韩辛仪见他走远了,立即掩上门,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换了一身村姑的衣服,又把两把手枪插进腰里,悄悄地拉开门看了看,看看周围没人,立即翻过窗户向山下溜去。要下山就得过哨卡,哨兵奇怪地打量着她,问她:“韩大队长,你怎么这身打扮?”
韩辛仪说:“高团长命令我立即去大元镇一趟,侦察小鬼子的动向。”
哨兵一听,赶快让开了,讨好地说:“韩大队长,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韩辛仪点了点头,等过了哨卡,看不到哨兵了,立即加大脚步,向大元镇赶去。
胡克利转悠到了中午,到了吃饭的时候,看看韩辛仪的座位一直空着,他有点纳闷,问赵慈江:“韩老大呢?”
赵慈江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胡克利觉得不对劲,饭也顾不得吃了,赶到韩辛仪房前,推开门一看,屋里空荡荡的。他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韩辛仪上午给他说要到大元镇去杀鬼子,不是说要带第六大队去,而是叫他和她一起去。自己真是笨得像猪。
他忙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便装,带上短枪,飞奔下山。到了哨卡,哨兵奇怪地看着他,问他:“胡大队长,你怎么这身打扮?”
胡克利说:“高团长命令我立即去大元镇一趟,侦察小鬼子的动向。”
哨兵一听,赶快让开了,讨好地说:“韩大队长,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胡克利走了两步,回头问哨兵:“你见过韩大队长没有?”
哨兵说:“见啦,她和你一样,也是高团长命令她立即去大元镇一趟,侦察小鬼子的动向。”
胡克利心下着急。撒开脚丫子奔跑起来。
韩辛仪到了大元镇,逛了几家店铺,又到一个茶社听了一上午说书人讲的“三国演义”。中午时,到了一家饭店,吃了一大碗自己最爱吃的牛肉面。吃完饭后,她转悠着到了日军在大元镇设的慰安所,贴着墙瞄了瞄,看到一大群日军排着整齐的队伍来了,个个一脸急不可待的样子。韩辛仪觉得在这里杀几个鬼子没什么问题,鬼子来慰安所是不带武器的,只要把慰安所门口两个站岗的干掉,其他鬼子也只能当靶子了。她抽出两支短枪,推弹上膛,猛地冲出来,一枪一个撂倒了门口的两个日军哨兵。那些正排着队准备进慰安所的鬼子炸开了锅,抱头鼠窜。韩辛仪一枪一个,撂倒了七八个后,大街上响起了尖利的哨子声,全副武装的日军赶过来了。韩辛仪只得边打边撤。那些日军紧紧追赶,子弹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击在墙上,火花四闪。
韩辛仪跑过两条大街,还是没能甩掉鬼子,更要命的是,对面也出现了鬼子。她只得闪身进了临街一个大院门前,借着墙壁的掩护向日军射击。正在这里,院门哗地一声开了,有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进去。她回头一看,惊喜地叫起来:“你这个死货,不是不来了吗?”
胡克利叫道:“你又没说清,我哪里知道你是来找死的呢?快走吧。”
他说着,拉着她到了墙边,那里正竖着一个梯子,他把韩辛仪扶上梯子,跟着翻过院墙,跳进另外一家院子,接连跳过几家院子,来到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就是镇子外面,两人一阵狂奔,终于出了镇子。
回到了青龙山,高昌正在怒气冲冲地等着他们。看到韩辛仪,他恼怒地说:“你现在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怎么连一点纪律观念都没有?谁让你下山的?谁让你去打鬼子的?”
韩辛仪自知理亏,吞吞吐吐地说:“整天呆在这山上,搞啥子队列,都快把人闷死了。”
胡克利跨上一步,瞪着高昌说:“是我带韩老大去的。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一大群男人像娘们儿一样,走来走去的,有什么意思?当兵就应该去杀鬼子。韩老大没做错,她一个人就杀了十多个鬼子呢。”
韩辛仪瞪他一眼,说:“好汉做事好汉担,是我自己想去的。”
高昌怒道:“你们还有理了?我们是军队,不是土匪!”
高昌喝令立即把两人关起来,听候吴师长的处罚。
第二天,吴师长却让人把两人放了。他让人把两人带到自己的房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听说你们两个大闹大元镇,还杀了十多个鬼子?”
胡克利忙说:“主要是我们韩老大杀的,我只是帮她逃出来了。”
吴念人笑道:“好,你们两个确实是抗日英雄。论功应该奖赏你们,但你们偷偷下山,目无军纪,当罚。坐了一天禁闭,也算罚了。”
胡克利喜不自胜:“不用关我们了?”
吴念人点了点头:“干吗还要关你们?只不过,以后可不能再犯了。你们毕竟是堂堂正正的国民革命军军人了,又身为长官,要带好部队,自己就要以身作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