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名叫孙大巴的二头领,跑过来对马三阳说:“马爷,咱们心不能有一点软,干脆把孟店村捣平,放一把火,出了咱一口恶气再说。”
马三阳点头道:“兄弟说得对,凡敢抵抗的格杀勿论,叫不开门的,给我用火攻。二弟,你率三、四两队,把周家十七座大院先给咱端了,我和其他弟兄把穷鬼们给捂住,不让一个人跑出村去。一定要速战速决,要不天明官兵赶来,咱就没戏唱了。”
孙大巴把手中的单响火枪一抡,下令:“三、四队跟我来!”
三百多号人马跟着孙大巴向周家十七座大院扑过去。
火光中,喊杀声此起彼伏,火球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不停地溅落在草堆上、房顶上、禽舍和牲口圈里。瞬间,狗吠、猪嚎、马嘶、羊咩、鹅叫、鸡飞、鸭鸣,乱成一团;孩子哭、老人骂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向远处传播着;不时有从火中逃窜出来的家畜猫狗从匪徒们中间穿过向村外逃去。
火越来越大,火舌从村东到村西,再由村北到村南飞舞起来。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了。
孟店村陷入血与火的深渊。土木结构的房屋一间接一间在火中倒塌,无法逃出火海的妇弱老幼发出的惊恐惨叫,无情地撕扯着孟店村男人们的心。火中有人高嗓门儿怒骂:“马三阳,你一点人性也没有呀!”
马三阳一听,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孟店村杂种们听着,马爷爷我定把你们踏成肉酱,烧成白灰。你们等着,看爷咋收拾你们吧!”
退到老房顶继续抵抗的周海清对在院子里急如热锅蚂蚁般的周玉良喊道:“爸,咱们突围吧,不然全得被活活烧死。”
周玉良吼一声:“男人突围能成,婆姨、孩子们咋办?要死死在一块,全烧死了也不能让马三阳从咱们手里得到一钱银子!”
周玉良的父亲周一行活了六十三岁,四十二年用在创建孟店村上。
孟店村的真正创始人并不是孟姓人家,而是为逃避白莲教起义,从河北大名府逃到陕西三原县的周一行。
1796年,周一行逃到三原县后,在离城十里的西北一隅,一块林茂草丰土厚地肥的地方,花了四两六钱银子,买了孟姓人家十亩六分土地,经过四年建设,盖起第一座宅第。随着人口不断增加,他又花去八百吊钱,买进二十亩土地,扩建成三座宅第。到嘉庆十八年,孟店村由原来的七户人家,发展到四十七户。周一行把经商挣的银两,几乎都用在修建周氏宅第和购买土地上,结果形成一片占地三十多亩,又各自独立的十七座院落,奠定了孟店村最早的轮廓。
周一行生前,共娶了十七房妻妾,令他遗憾的是,十七房妻妾仅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六个女儿。大儿子活到五岁时,不知咋的一个人跑出村去,让狼给叼跑了,因此,二儿子周玉良长到十五岁时,才准许他一个人外出走动。
周一行一生为人诚实忠厚,从商守信重义颇受同人尊敬拥戴。五十岁时,三原县让他拿出十万两银子,为他上下打点,给他捐了一顶官帽,后来头上就有了一个朝仪大夫刑部员外郎虚衔。周一行集官商于一身后,为了斯文,又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周梅村。他五十八岁生日前夕,亲朋好友和子女们为给他庆祝五十八岁大寿,放话要为他举行一次大的庆寿活动。他听到耳里,喜在心头,为给自己寿辰增加几分热闹,留佳话于后人,心血来潮的他,突击花了两万多两银子把他住的十七号院改三进二出的格局为四进三出的格局,并将新建小楼命名为“谦受堂”。五年后,周一行寿终正寝前夕,将十七号院分给了周玉良。周玉良在三儿子周海潮成婚时,把十七号院给了周海潮夫妇。
周玉良是个持家务农经商的多面手。继承父业后,里里外外一把手,在三原县城开酒楼、布庄、棉花行,在孟店村周围买进一百八十亩地,关着门过日子,从来不缺啥东西。周玉良耕读传家,在他手里,虽没有再扩建过宅第,但家里的银子在地窖里堆成了堆,多时,银库里堆到过十万枚铜钱,五百多锭银元宝。家里奴仆成群,整整一百二十六号人。
一辈子待人接物讲究一个诚字,本着和为贵三字处世的周玉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为贪图一时名利,把马三阳的老爸马明康推上了断头台,给周家和孟店村埋下一粒仇恨的种子。
仇恨的种子要发芽。如今马三阳为父索仇来了。周玉良在进一步是死,退一步还是死的情况下,选择了进一步,率领全家老少和孟店村人,与马三阳刀对刀、枪对枪地干了起来。他不愿在临死前,把自己一世忠君爱国的良好声誉化为乌有。虽然他知道,当今清朝的皇上是那样软弱无能,但他要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儿孙们,忠君爱国是庶民百姓必须恪守的情操。没有了国,哪里还有安宁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