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澳大利亚,我不能再靠父母养着了,开始同时兼顾两份差事,一是在工地做水泥工,二是在餐厅当跑堂。几个月后,妈妈在我每天强装出的笑容里看出了我的不快乐。
“孩子,你现在做的事不是你想做的,也不是你应该做的。”妈妈的体贴让我崩溃了。“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学了一身没用的功夫,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在这之后不久,我接到了陈自强的电报。那时他已经是罗维导演公司的总经理,正在为导演筹备新片《新精武门》,他向我发出了邀约。原本我以为他是要找我做特技人员,正要提醒他没必要隔这么大老远来请我,他的话让我愣住了,“我们想请你来做男主角。”不过,我的片酬只有3000港币。
想了几秒钟,我接下了这份工作。未来到底会如何,3000港币够不够生活,如果电影再度失败怎么办,这些问题我都已经来不及思考,我只知道,要为自己再拼一次。
再度向父母告别,他们没有阻拦我,但是爸爸给了我一个期限,如果在两年之后还是没有闯出名堂,就一定要彻底回到他们的身边。
我又回来了。
尽管拿的是那么微薄的报酬,但我毕竟可以第一次参与业内顶尖的制作。罗维是亲手捧红李小龙的大导演,拍摄过《精武门》和《唐山大兄》这样的作品,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这个机会呢?
尽管罗维导演认为陈自强推荐的这个人不够英俊,鼻子又太大,但还是对我寄予了厚望。他希望用《新精武门》这部宏大的制作再度捧出一位功夫明星,为此他还找来了原班人马,很多曾出现在《精武门》中的演员,会在这部片里再度出演同一个角色。不过这一次,他要拿出的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刚刚听到这个宏伟蓝图的时候,我心里也在默默地打鼓,他们说的这个未来要成为明星的人,是我吗?
在罗维导演的办公室,我签下了人生第一份艺人合约。合约期限两年,每月的收入是3000港币,每部电影的片酬也是3000港币。我必须参与罗维导演的所有作品,并接受他指派给我的任何角色。
今天看来,这是一份很苛刻的合约,但在当时,我并没觉得有何不公平,至少自己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对于旗下这位艺人的外形,我的老板并不是很满意。除了对我满身肌肉表示了肯定之外,罗维导演觉得我有很多地方需要矫正,比如说牙齿不整齐,比如说眼睛太小。他建议我去做一些整形手术,还好我当时找了各种理由逃掉了。
《新精武门》开机第一天,我很早就到了片场。到了那里之后,发现大家正在为武术指导出了临时状况而发愁,我立刻毛遂自荐,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讽刺的是,我做武术指导的片酬竟然是做男主角的三倍。毕竟当时的我作为武术指导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但作为男主角来说还是个新人。
电影的拍摄过程并不是很愉快。
罗维导演希望把我塑造成李小龙第二,我演的是一个一心想复仇的人,冷血,愤怒,没有人情味,可我自己打心底就不认同这个角色,拍出来的效果僵硬而难看。私底下,我曾经跟陈自强诉苦:“我不适合这样的角色,导演希望让我成为第二个李小龙,可我不觉得那是我的目标和方向。”
票房成绩揭晓,结果一塌糊涂。
在看到数字的那一刹那,我差点直接买张机票飞回澳大利亚。记得当时我紧张得一直在罗维办公室里扫地捡垃圾,这是小时候在戏剧学院形成的习惯。
好在我跟公司签了约,罗维导演立刻给我安排了下一部戏——《少林木人巷》,由一个叫陈志华的年轻人导演。我们两个人在片场迅速熟悉起来,合作得默契而快乐,也在彼此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但这部片的成绩依旧平平。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跟大明星王羽合作了《风雨双流星》,又连续主演了《剑花烟雨江南》《蛇鹤八步》《一招半式闯江湖》《神拳》《拳精》《龙拳》,这些电影有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几乎全部都在讲述复仇的故事,结果要么遭遇票房滑铁卢,要么干脆没有得到上映机会,我“当之无愧”地被外界冠上了“票房毒药”的称号。
第六次受挫记录
20世纪80年代,在香港尝过爆红的滋味后,嘉禾希望把我推入好莱坞市场。为了让我可以摆脱依赖,认真学好语言,他们把我送上了去美国的飞机,没有一个同事陪伴。
到机场接我的人叫David,他一见我就手舞足蹈地耍起了醉拳。为了让我开心,他忙不迭地开始介绍我即将参与的新项目,“他们请来了《龙争虎斗》的班底,阵容很强大,剧本也很棒,我觉得你会在这里很快红起来!”他的话不仅没提起我的兴致,反而让我心里有点发毛,自从经历过70年代一连串的失败后,我真的不想再去走李小龙的老路了。
在美国替我安排工作的是嘉禾国际部负责人Andrew Morgan,他跟着邹文怀工作了12年,满嘴流利的粤语让我刮目相看,那时候我几乎是个英文白痴。Andrew对我的新片《杀手壕》也信心十足,他认为这部电影的剧情安排,将会给我一个向美国人展示功夫的绝佳机会,而更让他有信心的是,整部电影的制作预算高达400万美金,这个数字对于习惯了港片制作预算的我,也是一个大大的刺激。与此同时,Andrew还希望我可以多做一些访问,上一些电视节目,这会帮助我迅速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