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一句话:爱上一个人只用了一瞬间,忘记他却要耗尽一生的时间。
我从来不喜欢这样矫情的话,生命中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工作,亲人,朋友,几乎每走一段路就会遇见想象不到的困难,哪里还会有时间用来死去活来,撕心裂肺。
可是最近,每当我坐在阳台上发呆的时候,我就觉得其实这句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想必,不止我一个人,会用一生的时间来铭记那个没有出世就离开的孩子。
我自己花时间用来痛苦是我自己的事,假如我再用更多的时间来折磨与我同样伤心的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明显平静下来,除了每日发呆之外,我不会再大吵大闹,也不会故意为难任何人,我平静的近乎顺从。
我和温梓卿好像生活在一个泡沫里,他尽全力的对我笑,对于敏感的事情绝口不提。但正是因为这种小心翼翼,生活起来却如履薄冰,都不用用力,轻轻一戳,这个泡沫就消失了。他很累,虽然他不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很累。
他失去了一个孩子,他的妻子每天半死不活的怨恨着他,他每天可能都生活在悔恨当中,为了没有保护好那个珍贵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在我面前流露丝毫伤心模样,每一分的痛苦都会因为极力的隐藏而变得越发刻骨。
对我来说,每看见他都在怨恨,而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每看见我便会痛苦。
我洗完澡,他坐到我对面,帮我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他眼下的青紫那么明显,那么刺目。他每日都睡不着,都会跑去孩子的房间哭,我每天都装睡装不知道,可我们是夫妻,我门睡在一张床上,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握住温梓卿的手,他举着毛巾停了下来。
“弄疼你了?”他过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让我心疼。
“温梓卿,我们谈谈吧。”
他将毛巾收起来,坐回我身边:“你想谈什么?”
我看着他的脸,才知道原来消瘦的不止我一个。温梓卿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伤心到了极点,怎么可能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的软弱。
“很辛苦么?”我问他。
温梓卿笑了笑:“辛苦什么,给你擦头发么,怎么可能。”
他转身想走,我却抓住了他:“咱们都别躲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们都会疯掉的。”
温梓卿静了一下,不动了。
“对不起。”我开口。
温梓卿被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总是觉得自己难受,留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想要刺伤每一个人,温梓卿,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不是,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我一向觉得他的声音好听,低低的男音像是大提琴一样醇厚,此刻的他沙哑的声线,尽全力让自己平静。
“我错了温梓卿,我不该说要折磨你。”我摸着他的脸颊,手下是熟悉的触感:“我忘了就算我再安慰你都不能让你少一点痛苦,却还是一下一下的刺伤你。”
“别说了念离,是我活该。”温梓卿握住我放在他脸颊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我们都要向前看,以后,我们……”
“我们,离婚吧。”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温梓卿握着我的手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我,像是不敢相信我说了什么。
我很平静,也很轻易的就说出这句话来,我以为自己会有一点伤心,可事实上,只有轻松。
温梓卿盯着我,眼神锐利。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用这种目光看我了,就像一只即将暴怒的野兽,在猛地冲出去之前,反而平静异常。
“你再说一次。”
我没有害怕,我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梓卿,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