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引微讶,他还未起身,冯兮和已经朝他走过来,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搂紧他的腰身,把头埋到他的怀里。
顾时引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两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
而后,冯兮和抬头,望了下窗棂外的夜色,柔声说道:“子裕,你陪我去秦淮河边走走好不好?”
顾时引垂目,见她的一双杏眸中含了莹莹碎芒,颊侧梨涡浅浅,像是单纯地在邀请。
“好。”他略是颔首。
雨丝仍是在空中纠缠不清,秦淮河畔,花灯依旧,而因为雨天的关系,人烟寂寥,连赶集的摊贩都早早收摊回家。
顾时引打着一把雨过天晴色的油纸伞,她跟顾时引相依偎地在河边漫步。
有几位行人路过他们身边,都好奇地转头看了一下,复又在心中感慨,他们真是天作之合。
冯兮和的心中则是一番酸涩,她的视线在四周逡巡,掠过河畔的千家万户。
她见到一位年轻的妻子打开家门,在门檐下,焦急地探出头去,当丈夫冒雨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跑回家后,妻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见到一位老妪在进家门时,因腿脚不便,在石阶上磕绊了一下,老伴出来,一边埋怨老妪不小心,一边心疼地将老妪扶进去。
再往远处,人声喧嚣,被一整排红灯笼映照的青楼楚馆看去,她见到一位花魁在与一位书生在花楼上,吟诗作对,许下终身。
冯兮和的心抽搐成一团,这些普通人都会有的幸福,却不属于她。
晚间的寒意渗入她的心中,她挽紧顾时引的手。
顾时引感觉她的手指分外冰凉,不禁回过头,轻声问了一句。
“雨下太大,我觉得冷。”冯兮和收回视线,朝他贴近,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温暖。
顾时引拢了眉心,他泠然喝道:“顾准!”
“王爷?”不过几息的功夫,顾准已是迅速地从花红柳绿处飞奔过来,他的双眼发光,以为自己大有用武之地。
“去备一艘画舫。”顾时引淡淡道,同时,将身上的外袍解下,给冯兮和披上。
顾准的脸色一黑,默默滚去办事。
一手精致典雅的画舫很快就停靠到岸边,顾时引带了冯兮和进去,将舱门阖上后,就把顾准轰出去。
顾准发现自己一个首席护卫,已经成了个打杂的,顿觉失落,他愤愤地瞪着河面,却是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回了花红柳绿处。
舱内,案几上摆放着预备的点心和茶水。
顾时引将珠帘放下后,带着冯兮和坐到软榻边,关切地问道:“还冷吗?”
冯兮和摇头说不冷,却依然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
顾时引感觉她近来分外黏人,唇边即是一勾,蛊惑道:“兮和,你亲本王一下。”
闻言,冯兮和愣了愣,便是二话不说,抬起头,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兮和,你还记得去年七夕的事吗?”顾时引觉得很满意,他不由得打趣道:“那时候,你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本王,本王要去东北边境处理点战事,会离开金陵城一段时间。”
“在临行前,不过想碰你一下,你就跳河去了。”
冯兮和听着,思绪也渐渐地回到了去年七夕夜时候。
如果她当初能预知到未来,绝不会是那么对他。
“你……会怪我吗?”她犹疑着问道。
“不会。”顾时引继而感慨道:“如果本王的女人那么好勾引,本王也不放心。”
冯兮和的喉间一噎,紧绷着唇,不发一语。
过几日,顾时引又要去邳州,她觉得去年七夕的情形与今日很像,不同的是,她那时对他是逃避,现在,却是留恋。
过了一会,顾时引低头笑说:“不过,你说的一番话,还真的让本王郁闷了一些时间。”
“什么话?”冯兮和诧异地问。
顾时引的面色变得冷肃,认真地说道:“等一切尘埃落定,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我便是上天入地,生生世世,两两相忘。”
冯兮和的心头一阵刺痛,情不自禁地别过头去。
这句话居然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对不起……”她喃喃念着。
“本王没怪过你。”顾时引的潋滟凤眸中蕴了盎然的笑意,如同明珠生晕,“你忘了没关系,本王记得你就好。”
冯兮和的身子微僵,一颗眼泪已是不由自主地从眼里落下,幸而顾时引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