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夜总显得格外的长,战府满门齐聚一堂,魏兰馨纠着帕子忐忑不安。
那大厅里头的站着的丫鬟婆子与奴仆纷纷暗自猜测,外头的兵马这是第二次围了战府了,只是不知这一次是不是如同上一次那般,能够轻易的了事,一时大厅里头叽叽喳喳甚是嘈杂,兰馨望了眼自家娘亲,紧着帕子,面色沉凝。
魏夫人是得了消息才过来的,原是想着,战府如今怕是回天乏术了,不妨让她女儿求个和离书,自此离开战府,也好过在这战府里头陪着他们死,魏夫人只得这一双儿女,打小便疼得紧,如今战府生了这样的事,怕是荣华难续了,她可舍不得自家女儿这般呆在战府里头受罪。
面对那略嘈杂的诸人,老夫人坐在大厅前满面镇定,手里头的权杖狠狠一砸:“慌什么,老身生于权贵之族,什么样的风浪不曾见过!今上便是要拿战府是问,也得问一问我镇国候府答应不答应,如今不过一点风吹草动就将你们吓成这样,岂不失了我将军府的气势!都把腰板挺起来,老身倒要看看,这战府他敢是不敢动!”
这老夫人同今上原也是一辈的,兰馨听了她这话,心里头稍稍安落了些,近前扶了她,温声道:“母亲说的是,如今今上旨意尚未下来,原不过就是兵困了将军府,将军府百年世家,又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秋婆子气哼哼道:“那苏氏倒是走得快,可真真是个会挑时辰的。”
兰馨偷望了眼老夫人,轻笑道:“那原也是她的命数,提她作甚,如今夜已深了,母亲可去休息休息?这儿我守着就是了。”
魏夫人端着茶盏,神色里敛了几分轻愁:“亲家母,你那身子不好,快去歇着,便是战府真有事,也还有我魏府呢。”兵部与将士原也是一家,只是一旦牵扯了利益又得相互掣肘着。
老夫人拍了拍兰馨的手,温声道:“这些年可亏得兰馨在府中帮衬着,亲家母,你可生了个好女儿。”
魏夫人面上高兴,心里头却是一片寒意:“承蒙亲家母抬爱,我这兰馨在府中的时候可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
老夫人面色微僵,耐了性子道:“原是青城那孩子对不住她。日后我定让青城好好补偿她,这来得方长的,夫妻二人的小日子总是要过的不是。”
魏夫人搁了茶盏,那宝蓝色的衣袍衬得她比老夫人还要贵气了几分,只是魏夫人到底不及老夫人的气场,一时难免又落下风:“亲家说的是。”
“母亲,快去歇着吧,织玉。”兰馨朝织玉使了个眼色,织玉忙扶了老夫人出了大厅。
雅竹替老夫人添了一件外衣,叹道:“后天便是新年了,如今这雪怎的却没完没了似的。”
织玉扶着老夫人,乖顺得很:“可不是,都说瑞雪兆丰年呢,想来那东屋的走了,那股子霉气也就跟着散去了,这年一过,想来将军府也就太平了。”
雅竹扫了她一眼:“东屋奶奶已经被休了,你又何故三番五次再去提及,过去了的且让她过去就是了。”
老夫人被这二人叨叨得头疼:“烟。”
织玉忙将手里头的烟管奉上:“老夫人。”
从大厅至老夫人的梧桐院,那路程短得很,一会儿也就到了,老夫人打小轿下来入了屋,屋子里头生着碳,她躺在软塌上,嗒嗒的抽着烟,陷入了深思。
又过了小半时辰,织玉侍奉了老夫人便去了大厅。
兰馨与魏夫人正坐一处,不知争执着什么,见她来了,倒也不再争了。
“你怎么来了?母亲可睡下?”兰馨将手打魏夫人手里抽了出来。
“老夫人发了会儿呆,不知想着什么,去了宗堂了,魏夫人,奴婢前来,原是斗胆问一句,不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这织玉心里头慌的很,那王权富贵世家的繁华荣耀,谁知哪天就停了呢,若是哪日到了战府了,那她这连个妾室都还未当上,岂不亏大发了。
魏夫人扫了眼大厅外头守着的几个下人,叹了叹气:“听老爷说,此次战府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今皇后联同代丞相傅大人上报,道是战府私自在长安城外头屯兵,又因着那苏氏一事,恐战府已生逆反之心。此事,不好说了。”
兰馨扫了眼织玉,面色沉冷:“今上连废太子都下得去手,更何况区区一个战府,即便战府如今已经上交了兵权,可是却也相当于猛虎失了爪牙……如今,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织玉吓得面色一白,哆嗦道:“可……可如今已经一整天了,也不见旨意过来……”
兰馨垂眸,理了理衣袍,那雾色从她的嘴里浮出来,消失在冰冷的大厅里,大厅里头的那个篝火被风吹得摇曳,火星子四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