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和徐天胤立马下车察看,徐天胤把夏芍往身旁拨了,提着衣妮的衣领就转去地上。
衣妮方才冲出来,大抵是用了最后的力气,此刻被徐天胤转去地上,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此刻,车灯照着,衣妮直挺挺躺在地上,灯光照见她泛青的七窍流血的脸,也照见她肿胀如瓮的肚腹。
若此时有不明**的人经过,定要以为徐天胤的车撞着个孕妇。但凑近了细瞧,才会发现,衣妮的肚腹肿胀在偏上的位置,腹胀如鼓,她穿着的T恤衫被撑去上头,露出的肚皮上血丝密布,灯光一照,几近透明。
夏芍皱着眉头,徐天胤把她又往后护了护,此刻空气里有种淡淡的腥气,与血腥气无关,是一种很难闻的腥气,刺鼻。
“中蛊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夏芍望着衣妮肿胀的腹部,还是眉头皱得极紧,“像是金蚕蛊。”
“嗯。”徐天胤点头。
金蚕蛊,在清代《验方新编》中曾有提到:“此蛊金色,其形如蚕,能入人腹、食人肠胃、其粪亦能毒人……此蛊不畏水火刀枪,最难灭除。”
其实,用民间的说法,便是影视剧里最常见的下蛊方法。将百毒之虫放在一个罐子里密封,令其互相残杀,过一年或者数年,打开罐子,其中仅存的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
以金蚕毒液或者分泌物下到食物里,人吃后便会中蛊。中蛊后,周身皮肉如有数百虫行,痒极难忍。且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流血即死。
这也是令夏芍最不可置信的地方。看衣妮的症状,像是中了金蚕蛊,可是金蚕蛊要通过吃东西才能中,她若是去找那人报仇,又怎会吃她的东西?且衣妮本身就是草鬼婆,最擅用蛊,即便是寻常饭食,她也应该比常人更敏锐才是。
为何会中蛊?
中蛊不奇怪,中金蚕蛊就很怪了。
夏芍心里狐疑,但再狐疑,人还是要救的。
会所里就有房间,自然是要就近救人的。今晚,别墅是回不去了。徐天胤还是不肯让夏芍靠近,上前拎起衣妮,一路拎进会所里。里面值班的员工和保安还在惊恐状态,服务台上面的东西扫了一地,文件上面还滴着血,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凶案现场。
夏芍在服务台后面寻到一名女员工,她蹲在里面,握着电话手直发抖,一见夏芍来了,如同看见了救星,哇一声哭了出来。
夏芍只得安抚,背地里给那名女员工补了元气,她这才收了些惊。
徐天胤提着衣妮上楼,留下在原地惊愣的保安们呐呐望着他的背影。夏芍留在后面先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衣妮进来时还有意识,那时她尚不曾七窍流血,服务员只是看她肚子有些鼓,以为是孕妇。虽然对她这时候来会所感到奇怪,但见她拿出名片来,便接过给夏芍打了电话。
但是正当服务员打电话的时候,衣妮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鼻孔开始流血。大晚上的,见到一张脸在自己面前露出扭曲流血的表情,服务员顿时吓坏了,尖叫着就躲到了服务台后面。
衣妮却跌跌撞撞转进来,伸手抓她,把她吓得又开始四处躲避。此刻想来,她想抓的或许是电话。但是那时候服务员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的惊喊声招来了保安。保安进来就看见衣妮“行凶”,顿时几人齐围,想把她**。但是当她一回头,保安一看见她的脸,即便是几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也吓得够呛。
但总归是有胆大的,拿起电棍往外撵。只是撵人的时候,几人看见衣妮的肚子,以为是孕妇,不敢下重手,便轮流呼喝,将她一点点往外撵。
幸亏夏芍接到电话的时候,地点离会所不是太远,不然赶过来,衣妮若是被撵走了,这副样子在路上,即便不是中蛊而亡,出车祸也是难免的。
“董事长,这这、这是……”几名保安,到现在还有说话磕巴的。
“我的一位朋友,出了点事。让你们受了惊吓,抱歉。”夏芍道。
保安们一听,都是一愣,有的人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有的则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一听是夏芍的朋友,他们还以为会挨骂,或者董事长看他们被吓懵了,会觉得他们胆子太小,辞退他们。没想到,她非但没这么说,还给他们道歉。
“今晚的事,都别往外说。先把地上这些东西收拾了,全部拿出去烧了,不要再用。”夏芍看一眼铺了一地的资料上滴着的血迹,皱了皱眉头,开始吩咐。
华苑私人会所,接待的本来就是寻求风水问题的客户,来这里工作,众人就知道会有些玄乎的事。有的年轻人还挺感兴趣,觉得刺激。但真正经历一些诡异的事后,才发现之前觉得刺激是多么可笑的事。
夏芍吩咐把东西拿出去烧掉,保安们自然听出这些东西可能有危险。当即,便有人显得有些畏缩,不太敢碰。但也有人一撸袖子,便大咧咧上前。这几人都是刚才因夏芍道歉而有些感动神色的人。但几人刚上前,夏芍便一拦,“别拿手碰,带口罩,拿扫把,把东西扫出去烧了。”
这么一说,那几个不敢碰的人,更不敢动了。就连那几名胆子大的,也有两人有些犹豫。
“董事长,这、这东西还有毒?”有两个胆子大的,瞪着眼问道。
“有毒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早中毒了。只是安全起见,让你们这么处理罢了。”夏芍对众人的反应并不责怪,哪有人不惜命的?遇到这种事,会退缩是常事,“放心吧,要真能毒死人,你们抢着做,我还不让。要把你们毒死了,我上哪儿找一群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赔给你们父母?”
这话带了些调侃,保安们却都笑了。顿时,又有人红了脸,觉得很不好意思,连之前犹豫的人,这回都服了夏芍的度量。这回没人再犹豫,众人二话不说,拿口罩的,拿扫把的,拿铁盆子准备烧东西的,各自分工,一会儿就干完了。
等众人回来,夏芍已写好了一张单子,交给刚才两番都没表现出畏缩,胆量很大的那名保安,说道:“走一趟,帮我把这单子上列着的东西买回来。”
那名保安一低头,见手上两张单子,一张上头写着:“苍术、白芷、雄黄酒、兰草。”
只有四样东西,但用量很大。
另一张单子上东西多,但用量少,“刺皮根二钱,常山四钱,山豆根五钱,干蜈蚣一条,黄柏五钱,干蜘蛛五只,穿山甲五钱,白酒一瓶。”
上面那张单子的东西还好,下面这张看了叫人有些头皮发麻,凑上来看的人都不禁变了脸色。就算再不懂医理的人都知道,蜈蚣蜘蛛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一般武侠小说里常用来以毒攻毒。
“董事长,那、那人怎么了?”有人忍不住问。
“别问那么多,照方抓药。兰草要是买不齐用量,明天去药材市场就行。其余必须买齐。”夏芍边嘱咐边看了众人一眼,问,“谁知道这时间,去哪里能买到活鸽?”
“活鸽?”众人傻眼,眼下都夜里十一点多了,去哪里买活鸽?
有人一拍脑门,“也许酒店里能有。”
这个时间,也就酒店还开着门了。
夏芍点头,看向说话那人,“好。这事交给你去办,就酒店看看,记住,要白鸽。买回来之后,送去我房间里,快去快回。”
……
人被夏芍派出去买东西,她转身就回了自己在会所专属的房间。
房间里,雅致里透着古韵。衣妮躺在一张掐丝景泰蓝的硬木太妃椅上,夏芍一进来,便又闻见刺鼻的腥气。徐天胤站在一旁,见她进来便道:“是金蚕蛊。”
夏芍点头,她也觉得是金蚕蛊,这症状实在是分毫不差。
“那人既会祭恋猫鬼蛊,又炼得金蚕蛊,修为确实颇高。”夏芍站在太妃椅三尺开外,看着衣妮,蹙眉。
金蚕蛊绝对不像民间传言那般,寻百虫放进罐子里另其自相残杀就能炼出来。夏芍单知,仅是炼蛊的日子就有讲究,通常会在农历五月五端午节,毒气最旺盛的时候炼蛊,不是端午的百虫不成蛊。而且,炼蛊的罐子也有讲究,要口小腹大,要通风通气,还要紧实。炼蛊前,以及炼蛊的过程中,祷告、咒术,都是不可少的。且少则一年,多则数年,一日不可断,否则伤主。
这些都是从**书房的古籍里看来的,但究竟怎么炼蛊,只有蛊毒门派才知道。这些都是秘法,莫说寻常人,即便是其他门派的,知道方法也未必能炼出来,趋蛊的方法也未必精通。
所以,夏芍虽然能断定衣妮中的是金蚕蛊,却对她怎么中的蛊很疑惑。
这一点,或许只能等她醒了之后才知道。
“我让人去买解蛊的药材了,应该要段时间才能回来。”夏芍道。
“嗯。”徐天胤点头,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走,内室有张床,“去睡会儿,人来了叫你。”
夏芍闻言心里暖和,但却无奈一笑,“还睡呢,估计这一晚上都不能合眼,明天课能不能上,都还不知道呢。”
明天徐天胤要回军区,夏芍也是第一天上课,大学的第一堂课,她实在不想错过。但也没办法,一切都得看今晚解蛊的情况乐不乐观。
衣妮中蛊的情况严重,夏芍估计是不乐观的。去买药材的人回来得慢,那名去买鸽血的保安先回来了。
他把鸽血提上来,不知夏芍要干嘛,夏芍只道:“鸽子血放尽,拿上来。”
“啊?”那名保安张了张嘴,但看夏芍此时不同在下面,表情严肃,便什么也不敢问,赶紧去了。
过了一会儿,人上来,手上一碗鲜红鸽血。
夏芍接过来,便让那人出去了。按方中记载,这白鸽血该风干再用的,眼下明显是没有时间了。这鸽血既要新鲜的,还要风干的,哪有这么多时间?且这样试试吧。
衣妮七窍流血不止,此时却已陷入昏迷。夏芍和徐天胤在房间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那去买药材的保安才回来。
他还是个细心的,把夏芍要的药材各自分袋子装了,又按单子上所列分了两个大袋子装好,一目了然。
这人跑了好几家药店,把人家店里所存的兰草都买了来,这些兰草都能装小半麻袋了。
夏芍见这人办事精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雄黄酒拿下去,你们每人喝一些,剩下的洒地。苍术和白芷放去楼下大堂的熏香炉里,兰草留一人分下来,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拿回去煮汤,沐浴。”
那人张了张嘴,没想到,那第一张单子上的方子,都是给他们的。
“放心,你们没什么事。我只是按端午除毒的法子让你们除除晦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夏芍对那人解释,“去吧。剩下的东西给我,再帮我拿个药臼子上来。”
“好!”那人呐呐点头,把药材给夏芍,兰草也分出些来,这才转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