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连夜返回京城的时候,京城一家会所的房间里,气氛冷凝。
地上,十几人横七竖八地倒着,已经失去意识,其中包括两名警卫人员和四名保镖。满桌啤酒后头的沙发上,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人坐着,五官称不上帅气,但眉宇深沉,颇具稳重气质。
男人望着门口,目光慑人,“你们是什么人。”
门口,一小片空地上,一名戴着口罩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露出的眼睛和额头上都有深色疤痕,像是刀伤般。老人头发苍白,身后一名年轻女子推着轮椅。两人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爷孙俩,但沙发里的男人知道,正是这两人来到屋里,造成了地上的现状。没看到他们动手,这些人就像是自己倒下的,这么离奇的事,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来谈合作的人。”门口的老人开口,声音低哑苍老。
“合作?”男人轻轻挑眉,在他面前提出这两个字的人不多见,一瞬间他脑中掠过数道念头——绑架、威胁,无论是什么,这场面都不像是求合作该有的。
老人却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子,女子悠然一笑,把门关上。
男人眉宇间的沉肃又深一分,望了会儿紧闭的大门,又扫了眼墙角的监控设备。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笑意慢悠悠,带着轻嘲,“姜少真有趣,我们既然敢来,这些又怎么会让你抓着把柄?”
姜正祈微微眯眼,两天后过了元宵节他便会回地方上,一群姜系子弟请他来会所聚聚,他向来不爱此类聚会,但身为姜家三代,应酬难免。只是没想到会在此遇上突发事件,这两人有备而来,显然是有人将他的行程告知,这处会所也被对方控制……难道,是请他来聚会的那人有问题?
常年身处尔虞我诈之中,姜正祈心中思忖,面色却如常,“我对你们所谈的合作不敢兴趣,只想知道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女子闻言,嘲讽的笑意更深。老人也低沉地笑了起来,在屋里显得异常低哑苍老。
“姜系,会败。”笑罢,老人只说了四个字,却令姜正祈愣了。
“你知道原因吗?”老人接着问。
姜正祈不说话,只望着门口的老人,这两人出现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个?他承认,这出乎他的意料,这老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政界的人。
“或许你认为你算无遗漏,姜秦两系还有一争的可能,但你错了,你的父亲也错了。只要有一个人在,姜系必败!”
“谁?”姜正祈问出口,倒想听听,他以今晚这种方式来到自己面前谈论派系争斗,到底有何高论。
老人一笑,吐出两个字,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芍。”
“……”谁?
对这个名字,姜正祈不陌生。年前他刚参加过一场订婚典礼,最近一次与秦系的争斗中也曾以华夏集团为饵,设计过连氏兄弟,只是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
“你不该以华夏集团为饵,以她的性格,若看出你动华夏集团,不可能无动于衷。你以为你计划这么周密,事情是怎么败露,秦系又是怎么才受了这么小的震动的?”
姜正祈目光一变,这两人出现,一屋子人莫名倒下的时候,他没有惊慌过,此刻却目露震惊。他怎么知道此事是他计划?他整个计划里,做得最隐秘的就是华夏集团的事,这人怎么知道的?
“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老人一笑,“我是风水大师。”
“……”什么?姜正祈险些气笑了。
他还以为对方如此阵势,会是什么人,闹了半天是风水大师?他不管圈子里对官运一类的事是多么看重,在他看来,所谓的风水大师不过就是看见了这些人的需求,从而想办法满足人的自我安慰心理的江湖神棍罢了。原本,一群官员笃信风水就很可笑了,更可笑的时候,自称风水大师的人在他面前谈政治?
京城这圈子,什么时候这些人这么猖狂了?
姜正祈目光里的轻视那般明显,老人和女子见了竟表情连变都没变过。
“夏芍也是风水大师,我能看出来的事,她同样能看出来。”老人继续道。
姜正祈一愣,随即古怪地笑了。他知道夏芍在上层圈子里有这么个身份,他也为此奇怪过,为什么徐家愿意娶个江湖神棍进门,但不可不说的是,夏芍还是有本事的。她在商业上的才能和当初对付王家的心计上都让他惊叹,她有成为徐家孙媳的条件,不像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只像是单纯的江湖神棍。而且还骗到姜家头上了,胆量倒是不小!
老人看着他古怪的笑容,也勾起唇角,古怪地一笑。随即,他不说话,只拿手往地上一指。姜正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人,也不知他指着谁。姜正祈正奇怪,只见他的一名保镖忽然脸色开始发青,然后整个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没过多久便开始七窍流血!这时,只见老人轻轻一挥手,房间里无形间生出一道劲风,那人被震起,砰一声撞到墙上,噗地一口血喷出。那血喷在地上,带着黑黑红红的碎块,看起来竟像是内脏……
姜正祈盯着地上的血沫,目光一动不动,脸色刷白!
他人生至此三十余年,政坛尔虞我诈经历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尤其是在他面前被杀的人。这人是他的保镖,刚刚也只是晕过去了,现在却死了,还是以这种诡异可怖的方式死在他面前……姜正祈此刻的心情根本就没有“这人竟敢光天化日下杀人”的震惊和愤怒,他只是发懵,连反胃的感觉都来得很迟缓。
老人的声音却在他耳边传来,“王卓就是这么死的,你们不是一直查不出原因吗?我现在让你亲眼看看。我还可以告诉你件事情,王家在公墓区的祖坟被人动过,现在术法仍在,只要有这术法在,王家一脉永用翻身的可能。王光堂的车祸一定也有问题,只可笑你们这些人都以为是碰巧的事,可笑你们一直觉得对付的秦系,却一直败在一个二十岁的女人手里,”
姜正祈在这话里懵懵懂懂地抬头,目光发直。如果此刻任何人看见他这副样子,都一定以为认错人了。平时沉稳老练的姜正祈,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回去问问你老子!知不知道旧时有奇门江湖这一说,我们都是奇门江湖的人。我能杀了这人,夏芍就能杀了王卓。她能动得了王家的祖坟,就敢动你们姜家的祖坟。如果你老子对此还无动于衷,那你们姜系垮了也是命数。”老人看向姜正祈,只有这一眼,让他觉得那根本不是一双老人的眼,而是一个比他还要精慑的壮年男人,一眼便令人心底发颤。
“你们只剩一年的时间,只有我可以帮你们。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接下来针对秦系的计划,也一定会失败!”说完这话,老人回头看向女子,“我们走。”
女子一笑,开了门,推着老人离开了会所,只留下姜正祈在会所房间里面对之后的事。
……
市中心一座高级公寓里,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男一女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京城的夜景。霓虹映进房间里,照见房间角落里放着的轮椅,男人负手立在窗前,背影英挺,一眼看去以为是成熟男人。但霓虹却照亮男人苍白的发,一张口罩丢去桌上,男人的脸上纵横刀伤般的疤痕。
刀痕不仅遍布男人的脸,他挽起的袖口上也隐约可见伤疤。男人望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拳头慢慢收紧。
毁容,他不在乎,男人不是女人。但他恨自己变成现在这副老人的样子,和身旁的她站在一起,如此的不相配。
这样子都是拜一人所赐!
那晚,悬崖前,两道撞上的气场太过霸烈,他全身上下都被风刀割伤。但没有人会知道,那晚浓郁的龙气帮他完成了一件事。
正因为海龙气精纯,他才能够借势含一口在胸间,施展了钻研多年的龟息续命之术,逃过一劫。只可惜……等他醒来,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当年,门派对此禁术的记载并没有错,这并非续命之术,而是耗损元寿的禁术。
但耗损元寿又如何?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报仇!
肖奕握着拳,死死盯着玻璃窗上映出的面容,眼眶充血。
这时,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联系不上他们,看来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