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皇后沉吟着。
晋王却开口了:“世子妇此举却不大妥当。”
卓昭节暗握了下拳,正要说话,皇后先道:“二郎为何会这么说?”
“世子妇的意思,是要就雍城侯府谋害嫡兄一家之事辟谣。”晋王微笑着道,“所以来求母后做主。但照儿子来看,上门兴师问罪的宁大娘子与宁四娘子都已经被世子妇请进侯府住了,可见之前的误会,世子妇已经解释清楚,不说化干戈为玉帛,左右也不至于兵戎相向了。在这时候,却还要大张旗鼓的着人去彻查剑南一事,倒是显得雍城侯气性太小,这是其一;其二也叫外头看了宁家的笑话。儿子听说纪阳姑母这两日心绪都不大好,自然是为了剑南担心……儿子如今也是为人父母的,母后与世子妇何尝不是?天下做父母的几个喜欢看到亲生子女相争呢?以儿子之见,宁大娘子和宁四娘子终究也是宁家骨血,何不各退一步,使两位娘子公开磕头赔礼便罢?”
卓昭节暗皱了下眉,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一下——
这晋王到底是辅助了太子许多年的人,他这救场还真不慢。卓昭节之前说的是宁战一家染了瘴疠必有内情,可被晋王一说倒成了这是因为雍城侯府不忿宁瑞澄与宁瑞婉双双闹上门,出于置气要追究到底。
而且晋王口口声声说宁瑞澄和宁瑞婉被卓昭节“请”进侯府,话里话外的意思,难免有怀疑宁瑞澄和宁瑞婉到底是怎么个被请进府里法……是不是卓昭节软禁了这两个大房嫡女不说,还想着让帝后出手给大房个下不了台?
她略作思忖,缓缓开口道:“殿下这话,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其实,我今儿个来这么说,正是受了大姐、四姐的托付呢!因为之前宁顺忠是跟着大伯父入剑南的,他忽然跑到山南骗了大姐,虽然是空口白牙的咒了大伯父大伯母,可差不多的辰光,圣人这儿也收到了大伯父大伯母的确病倒的急报……我昨儿个与大姐、四姐一说,两位堂姐也是听我发誓若不相信可以即刻进宫来请圣人与娘娘佐证,这才相信了的。否则我与两位堂姐从前也不很熟悉,两位堂姐含恨而来,哪里能够就这么信了我?”
晋王仍旧是一团和气,道:“两位娘子挂心父母,这也是常理。既然如此,世子妇.方才何必不敢直言呢?”说着,转向皇后,道,“母后,既然如此,不如就加遣太医南下?”
——他这么一句话,倒把卓昭节话里彻查宁战、欧氏病倒的缘故歪成了宁瑞澄和宁瑞婉担心父母之病,怀疑剑南的医者不够高明。
只是……
这样明显的不想让人去剑南调查宁战合家猝然病倒之事,也太过昭然若揭了罢?
卓昭节怀疑的看了眼晋王,道:“之前已有圣人派遣两位太医前去,我想已经够了。何况太医若是抽调太多,太医院这边怕也艰难。最紧要的,还是弄清楚大伯父与大伯母是怎么病倒的?”
“世子妇嫁到宁家的日子太短,恐怕还不知道,原本世子妇才过门时打发的大总管宁世忠,与这次谎报噩耗的宁顺忠,是堂兄弟,皆为宁家世仆,蒙赐宁姓。”晋王淡然道,“是当年老祈国公留下来的人手了,老祈国公去世后,纪阳姑母就主持分了家产,两兄弟恰好分开——宁世忠当年在世子妇进门后就丢了大总管之位,不久又暴毙,想是这宁顺忠糊涂了。”
这话就是说这次宁顺忠欺骗宁瑞澄,是为了给其兄报仇,不定还是从宁世忠迁怒到大房了?这也太荒谬了!
卓昭节蹙着眉头,因为这话是晋王说的,皇后又在,她还真不大好反驳,只慢慢道:“殿下对宁家两个下仆也这样清楚?我却是惭愧,昨儿个还是大姐和四姐说了,我才醒悟。”
“呵呵,也是十六王宅离兴宁坊近,比邻而居,些许消息总是传得快些。孤昨日傍晚听到了两位娘子在侯府门前闹的事情,本想请王妃过去劝说一二,未想跟着就得到消息,两位娘子早就被世子妇劝进侯府。而且世子妇也正打发了人出城去寻一个叫宁顺忠的下仆,孤也是一时好奇,问了一问——倒是巧了,孤身边一个长随,往常到纪阳姑母那儿送过几回东西,倒是恰好知道这兄弟两个的关系。”晋王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确实不用太在意,论身份他是封了王的皇子,论辈分他是卓昭节与宁摇碧的表叔,而且淳于皇后就在上头饶有兴趣的听着看着——卓昭节虽然也是皇后颇为喜欢的晚辈了,又怎么能和晋王这亲生爱子比?
所以尽管知道他是满口敷衍,卓昭节却也不便直接指出,心头实在一阵憋闷,想了想才道:“若宁顺忠因宁世忠的缘故生了怨怼,照理也该对着二房来的,却怎么反而去害了大伯父和大伯母呢?”
“积年老仆,料想在主人跟前多少有些体面的,自然再怎么体面,主仆有别,总归不能和自家骨血比,这一点,孤想宁战是极清楚的。”晋王平静的道。
这意思就是说,也许宁顺忠曾因宁世忠的缘故,请还是祈国公的宁战帮忙出头,但宁战出于兄弟之情和主仆之分拒绝了他,这才有如今被宁顺忠所害的结果?那就是说宁战这回全是代二房受过?
晋王这样不要脸,卓昭节怔了一下方醒悟过来,她在袖子里暗掐了自己一把,定了定神,似笑非笑的道:“殿下之见,我定当转告两位堂姐。”随即她再不去理会晋王,转向淳于皇后,“娘娘?”
淳于皇后看着不远处描金复画的殿柱,思索片刻,才道:“这事儿……本宫想一想,与圣人商议了,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