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下意识不觉闭上了一双眼睛,却不觉触手温热,仿若指尖所触,就是男子那布满了漆黑刺青的面容。
却忽而睁开了眼睛,烙印在脑海之中的那道身影顿时不觉烟消云散。
入目,却是眼前这张倾国倾城,可称祸水的苍白俊容。
她嗓子发干,舌头发直,一时说不出话。
虽然是无凭无据,可是那么一个念头却也是由着在元月砂的心口滋生,一时之间,竟似生成了漫天大树。就算元月砂努力去压,却也是压不下去。
记忆之中的脸容,与眼前男子糅合在一起。
眼前苍白的俊容,一双眸子,却也是掠动了惊心动魄的光彩。
是他吗?当真是他?
不过,不过有一样却是不一样的。她和那个男子相处近乎十年,虽然知晓他狡诈多智,聪慧无比,手段厉害。这些,也可说成是天生卑劣无耻。
然而白羽奴,却是个极为拘禁的男人啊。
他的那方面,却也是极为守礼的。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闯入了白羽奴的营帐,可巧对方正欲沐浴。她瞪着一双眼珠子,也不知晓避忌。可是白羽奴却难得失去了镇定,惊慌失措。乃至于,那时候一抹红晕,居然是染上了白羽奴的耳垂。
对于青麟而言,白羽奴一向都是极为镇定,仿佛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是天塌不惊,绝不会因此而动容的。然而那一刻的白羽奴,却偏生是难得流露出如此难得一见的窘迫。
她自然印象深刻,刻骨铭心。
也因为这样儿,元月砂内心之中竟然是生出了一缕好奇。
有一段时间,军营里面还有传闻,说有人女扮男装,混入了军营。只可惜这些军汉议论的对象居然并不是真正的女人元月砂,反而是白羽奴。
白羽奴好洁,每隔几日都是会沐浴,将身躯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是每次沐浴,却并不肯要军奴服侍,都是要单独一个营帐,自行沐浴。这军中有品阶的军官,同样也是会挑选下等士兵服侍,并不在意这些,可是白羽奴却也是与所有的人不同,似总是喜爱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睡觉洗澡,一定要一个人在。别的兵汉,可并没有白羽奴这样子的毛病。既然白羽奴是这样子的与众不同,自然也是不觉惹人疑窦,更令人禁不住生出了几许的好奇。
别人都说,别看白羽奴刺青难看,说不准是个女人。
青麟最开始听到时候,总气得出手教训。可是听得多了,却也是禁不住有些个怀疑。
她记得有一次,白羽奴受伤了,她掩不住内心疑惑,假意服侍为白羽奴裹伤,却忍不住伸手按了白羽奴那胸口好几下。惹得对方脸蛋通红,十分气恼。彼时白羽奴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故意的,故而也是隐忍不发。直到青麟的魔爪,居然要假惺惺的扒开白羽奴的裤子,口口声声说要为白羽奴包扎大腿之上的伤口。就这样子,白羽奴才将青麟一巴掌拍走了。
青麟那时候,可是个狼崽子,没脸没皮,更不太在意什么仁义道德。
她为了达到目的,可是不肯罢休。
乃至于,她甚至偷窥白羽奴沐浴,想要看看白羽奴是男是女。
这样子做的,并不是青麟一个,亦有别的士兵好奇。
毕竟那些关于白羽奴的军中传闻可谓是颇为离谱,只说他面上刺青其实也是故意涂抹下去的。白羽奴沐浴时候,洗去了刺青,那可是个绝色美人儿,令人十分心动。
这军营之中,最缺的自然就是女人。让别人这样子一说,也自然也是有急色的不觉砰然而心动,想要去看看。不过别的人,却被白羽奴的软剑,将眼珠子生生的挑起了出来。
青麟反而并不在乎,她既不在乎别人偷窥白羽奴洗澡,也是并不在乎白羽奴挑了别人的眼睛珠子。
这海陵的军营,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地方,弱肉强食,争得可谓是你死我活。
她自然也是要去瞧一瞧。
可那一次,她自然武功不敌白羽奴,也被白羽奴用剑比住了咽喉,逼到了帐篷一角。
那一次,白羽奴可当真是被青麟给气疯了,当真可谓是气得不得了。
青麟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她都禁不住有些委屈,不过是看看洗澡,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简直就是小题大做。白羽奴忍了又忍,到底没将青麟眼珠子挑出来,只一剑割断了青麟的一缕头发,只说了那么一句现在你可看得清楚了。
然后,白羽奴才用浴巾扯来遮挡住全无遮拦的下身。
青麟居然还点点头,这却也是分明气煞了白羽奴。
惹得白羽奴当时放下了狠话,恶狠狠的言语,要有下一次,绝对杀了青麟。
青麟却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她看得很清楚,白羽奴是个男人。既然心中的疑虑被解决,青麟自然不会再看第二次。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是这样子,为什么白羽奴还如此害羞?又或许,白羽奴别的方面十分的厉害,可是这方面却也是极为羞涩而清纯的。
后来,后来她自然也是想尽法子,为了白羽奴去澄清了。
然后满军营的人都是知晓了,青麟是亲自检验过的,白羽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小姑娘。
彼时白羽奴却也是冷冷含笑,表示自己难道还感激青麟这番澄清不成?
那时候,那些事情,仿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元月砂轻轻的合上了眸子,一双眸子却也是微微有些潮润和颤抖。
是了,这就是让元月砂疑窦无比的地方。
白羽奴那股子拘谨,绝非假装出来的。可是如今的长留王殿下,虽然看似有那么一张谪仙般的容貌,却也是无比的风骚和无耻,对女人方面,似乎也是没那么纯情。
那些没皮没脸,连绵不绝的情话,乃至于对自己种种挑逗,这都不是记忆之中的白羽奴能够做得出来的。
百里聂,当真就是白羽奴?她忽而有些不能够肯定,也是不能够相信了。
元月砂蓦然回过神来,一时惊悸,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掌,可是这只手却也是忽而被百里聂伸手紧紧的捏住了。
便是想要抽回去,似乎也是不能够。
百里聂轻笑:“月砂摸够了,我就知道,月砂是对我有些感情的,绝对不是月砂你所言的那般无情无义。你对本王,还是有些感觉。就算只喜欢本王这么一张脸皮,我的心里面,那也是欢喜的,你说是不是呢?”
一边说着,他淡而无色的唇瓣,却也是轻轻的吻了元月砂掌心一下。
元月砂飞快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几许的恼怒之色,不觉颤声言语:“王爷请自重!”
百里聂一双眸子却也是浮起了淡淡的无辜:“月砂撩拨完本王,让我心神荡漾,又怎么能自重。”
他蓦然凑过去,去吻元月砂的唇瓣,元月砂不觉头一侧,只让百里聂轻轻的吻到了自个儿的唇角。
百里聂却不依不饶,头一偏,凑过去,偏生硬吻住了元月砂的唇瓣。
少女的唇瓣,是火热的,而百里聂的唇,却是冷冰冰的。这样子的温度,却也是让百里聂的眸子,一瞬间微微有些恍惚。
旋即,一股子巨力,却也是生生的将百里聂推开。
元月砂那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顿时流转了滔天的怒火。
她推开了百里聂的身躯,让百里聂的后背紧紧的靠着树干。
却一伸手,干脆的去解百里聂的衣衫。
是了,别的可以作假,可是身上的伤痕却不能作假。
她和白羽奴在一起十年,那十年间,自己经常为白羽奴裹伤。她也是看过白羽奴的身躯,每一条的伤疤,都是记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这是最为直接的办法,可以瞧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百里聂却也是一派的漫不经心,温温柔柔的说道:“月砂可是太过于热情,让本王有些经受不住啊。”
他轻柔的嗤笑着,却也是任由元月砂如狼似虎的给自己宽衣解带。
元月砂粗暴一扯,那腰带顿时也是扯下来。
然后,百里聂的身躯却也是在元月砂面前展露无遗。
元月砂却也是猛然一惊,眼前的男子躯体,却也是并没有什么别的伤痕,养尊处优,皮光柔滑。唯独胸口一个十分可怖的伤口,宛如一朵血花,就这样子的,轻盈的在百里聂胸口绽放,煞是触目惊心!
而皇后的另一头,周皇后却也是陪着龙轻梅,到了这桂花树下。
饶是周皇后一阵子的心慌意乱,她面上却一派和谐,并无丝毫的失礼之处。
龙轻梅却轻轻的走到了这棵金桂跟前,伸出了手掌,轻轻的抚摸树干。
她一时之间,竟未曾说话。
在场的女眷,却也是禁不住都是生出了几分异样之感。
瞧来这东海睿王妃,好似也是颇有感触,故而竟然是这样儿的举止身体。
龙轻梅那亮若星子的一双眼眸,此刻却也是禁不住,微微有些个深邃之意。
这个地方,很多年前,自己是来到过的。
那时候自己年纪尚轻,嫁人不过三年,却仍然是如烈火一般的性儿。
她胆子大,纵然是一介女流,却也是毫不畏惧,也无顾忌,来到龙胤的京城。而在京城,她也是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长留王殿下固然是十分令人难忘,不过除此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男子,令自己印象十分深刻。
那时候自己一袭黑衣,就是在这棵桂花树下面,遇到了石诫。石诫比自己小五岁,年纪轻轻,却十分精明,乃至于野心勃勃。不过他对自己这个成熟美艳的少妇,却颇具好感。
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丈夫,可惜她那个丈夫身子骨弱,常年连绵在病榻之上。
不过龙轻梅还是喜欢他的,否则天底下又怎么能有人,逼着龙轻梅勉强嫁了。她和第一任丈夫看似不配,其实却十分恩爱,而且龙轻梅还替从前丈夫生了一个女儿。
那时候,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是知晓自己有夫婿的。
可是龙轻梅也是瞧得出来,彼时石诫根本不在乎。这世上有些人,将人间法律视若无物,只觉得自己感受才是最重要。彼时龙轻梅也是并不如何在意,只虚以委蛇,等待着机会。等她成功为父报仇,这个什么睿王爷,她也都懒得理会。
石诫心肠狠辣,又本性凉薄,绝不是什么可依靠的男儿。他的那种喜欢,不过是少年儿郎对成熟女子的迷恋罢了。更何况,龙轻梅心有所属,更加也是瞧不上了。
不过她丈夫命不好,很快就病死,女儿也没了。后来她嫁给石诫,成为东海的睿王妃,其实这根本不过是一种政治联姻。别说龙轻梅根本就不喜欢石诫,就算是石诫,娶龙轻梅也是别有用意,并不单纯。可是偏巧,就是这样子一桩婚事,居然被吹捧成为人家真爱,一时佳话。龙轻梅如今想想,却也是觉得说不出的可笑,乃至于内心之中竟不觉隐隐有些厌恶。
如今这馥郁的桂花香气,却使得龙轻梅回忆起往昔的场景。
就在这个地方,十多年前的某个夜晚,那个晚上月光很皎洁,好似牛乳一样撒满了整个大地。
她一身黑衣,身姿窈窕。然后,便看到了桂花树下的少年儿郎。
年轻时候的睿王爷样子英俊,又喜爱华贵的衣衫,乍然一瞧,可是扎眼极了。
他一把软剑,轻轻的挑开了自己的面纱,却忍不住笑起来:“听说东海的黑珍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海盗,更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果真是名不虚传。”
就算是过去了很多年了,龙轻梅仍然是记得石诫那时候闪闪发光亮晶晶的眸子。
使得人内心之中,平添了几许的厌恶。
如今这熟悉的桂花芬芳,却仿佛勾勒起了脑海之中曾经的种种回忆。
往事如走马灯一样,转过了龙轻梅的脑海。
她嫁给了石诫,最开始,石诫倒也欢喜。毕竟龙轻梅是个美人儿,性子艳辣,又足智多谋,石诫自然也是十分新鲜。更何况,石诫得到龙轻梅,也并不是那样子的容易。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自然也是会珍惜一些。
可是过了几年,渐渐的石诫也淡了。龙轻梅岁数比他要大,自然也没有年轻美人的鲜润和美丽。龙轻梅男女之事上,倒也并不如何与石诫计较,甚至主动为石诫纳妾。
他们这对夫妻,从来没有为男欢女爱之事而争执过。然而睿王势力和东海土著的权力冲突,却并不是区区婚事能够化解。到最后,却也是越演越烈,乃至于两人颇多憎恶嫌弃。
石诫一年到头,已然不会在龙轻梅面前留宿,而龙轻梅也不在意,干脆养了几个面首。只不过,他们两个人,看着倒也还算是和和气气的。毕竟他们双方,还要相互利用。
俊美霸道的王爷,娶了东海的珍珠美人儿,这似乎应该是戏文里面的佳话。可是,谁又知晓,这私底下居然是已然凉薄如斯。
龙轻梅的唇角,却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她不觉轻轻侧过头,含笑对周皇后言语:“皇后娘娘如此悉心周到,臣妇可谓受宠若惊。”
周皇后亦含笑:“东海王妃身份尊贵,自也是非同俗流,陛下也让本宫好生招待。”
她只觉得这桂花香味颇为浓郁,自个儿闻着也是老大的不自在,却也是掩住了鼻子,免得自己打喷嚏。
到了第二日,一辆马车却也是从昭华县主的府邸,一路行驶,到了宛南别院。
元月砂轻盈的下了马车,却也是由着婢女一路领入。
花厅里面,百里雪与苏颖早便到了。
元月砂一双眸子,却也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苏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