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这个举动,可谓是极为突兀,在场之人,也是禁不住有些愕然。
有些人的眼睛里面,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几许的玩味。
看来睿王妃身边这三个京城的贵女,可当真是各有手腕,各有千秋啊。
这三个妖精,真可谓是各出手段,你方唱罢我登场。
刚刚才解决了一桩曼陀罗花粉的事情,可是如今,苏颖却也是要哭诉,说有什么事情要揭发。
瞧来这档子事情,决计不会十分简单。
不过苏颖平素不是很宽容大度,怎么今日也是撕破脸皮来争?有些人脸上,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几许的异样之色。那脸上的神色,却也是不自禁的蕴含了一缕玩味。
看来这位京城第一的美人,也是并没有像她所表现的那样子,当真这样子的宽容大度。
再联想到那日宫中苏夫人的那些言语,苏颖这张假面皮,似乎也是已然摇摇欲坠,有些不稳。
宣德帝也是有些疲惫,这些女眷争风吃醋的事情,他向来都是不耐烦的。
无论是楚楚可怜,还是风姿逼人。这世间女郎,种种风情,落在了宣德帝的眼中,似也已然不过是红粉骷髅,好似什么都是不值。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后宫三千粉黛,皇后都换过一个,宣德帝早就有些厌了。
苏颖虽然是绝美,可是对于这个已然展露老态的龙胤陛下而来,却已然失去了吸引力。
宣德帝面对这样子的绝色美人儿,内心之中升起的,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而是不由得觉得,一阵子的厌烦。
宣德帝有些不耐的说道:“今日能有什么大事,非得要在此处议论。睿王妃的生辰,别的事情也是不必再提了,免得打搅了睿王妃做寿的兴致。”
而龙轻梅也是不觉温柔的说道:“是呀阿颖,有什么话儿,散了再和我说。若是你受了委屈,我必定是会为你做主的。”
苏颖也是聪慧剔透,自然也是听出了宣德帝言语之中的不耐之意。
这一刻,苏颖也是禁不住有些微微犹豫。
她虽然是对自己十分自信,可是元月砂实在太过于聪明,说不准,自己不能如愿。
而且,还会让陛下恼恨。
这样子想着,苏颖自然不免心生忐忑。
可是那样子的犹豫,不过片刻,便是宛如烟云水汽般的就此消散,竟无别的痕迹。
苏颖很快,一双眸子就浮起了决绝之色。
她不觉心忖,自己自然绝不应该将元月砂看得太高。
元月砂虽然很聪明,可是她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
苏颖不觉沉声说道:“阿颖原本不是如此不知轻重的性儿,可是此事,可谓是事关重大。毕竟,阿颖心里觉得睿王妃很亲切,原本也是心生仰慕,想要睿王妃生辰如意。”
“可是,如此大事,事关重大,那可当真是不能隐瞒。若稍有隐瞒,只怕会危及睿王妃乃至于陛下的安危!”
“如此大事,阿颖又岂可不言?昭华县主,其实并不是元家真正旁支女儿——”
苏颖话儿没说完,元月砂就一阵子的抢白:“料不着这样子的陈词滥调,苏家阿颖也是居然会这样儿的说。难道你要如那赫连清说的那般,说我是个假女儿?阿颖,你怎么不去想一想,赫连清的下场。”
元月砂的唇角,却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一缕浅浅的笑容,好似温柔的水痕,柔润而生波。
而那精致的脸颊,却好似浮起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狡黠和讽刺。
苏颖莫名之间,忽而想到了赫连清。她想到了赫连清,就不觉想到了赫连清那极为惨烈的死状。
而她忽而之间,竟然不觉打了个寒颤,内心禁不住浮起了一个念头。
要是赫连清那极为可怕的死法,轮在了自己的身上,又如何?
苏颖也知晓一些宣王府的隐秘,知道赫连清死状极惨。赫连清生前,是受了那个梳洗之刑的。
从前苏颖并没有将赫连清受的那些刑,如何的放在心上。毕竟她纵然是与赫连清合作过,却对赫连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是如今,她竟莫名的想到了这些,想到了赫连清的死,还有赫连清临死之前,所经受的那么些个折磨。
一想到了这儿,苏颖竟然是不由得内心微微发寒。
一个敏锐的女人,在遇到了巨大的危险时候,就会莫名有些预感,就好似如今的苏颖。
可苏颖却并没有顺从这样子的预感,她仔细想想,觉得赫连清又如何能跟自己相比。
自己的一切布置,均是天衣无缝,断然不容这元月砂,会逃脱生天。
她只是想了想,便抛掷在脑后。
苏颖那面颊之上,却浮起了凄然之色:“其实清夫人当日虽然是身犯重罪,可是说的话儿,却也不仅仅全是假话。比如,昭华县主确实不是元家旁支女。”
她瞧出宣德帝面上已经流露不快之色,必定是觉得自己老调重弹,了无新意。
所以苏颖也再无迟疑,非得要说一桩,令宣德帝十分有兴趣的事情。她言语切切,禁不住凄然言语:“当日是萧英为了元月砂,威胁恐吓,逼得元家二老住口。其实,此女真正身份,就是海陵逆贼,当年叛贼青麟的手下!”
一句话说出口,在场之人,脸色顿时也是禁不住变了,而且也是变得极为精彩。
便算是有几分不耐的宣德帝,也不觉容色微凝,变得上心起来。
若元月砂和那个海陵青麟有关系,那么这件事情,已然是不能等闲视之。东海本就不算安分,一旦被海陵郡的逆贼挑拨,此后必定是有滔天巨祸!
百里炎一双金属色的眸子,也难得浮起了几分的讶然异色。
他情不自禁的盯着元月砂纤弱的身影,却也是禁不住若有所思。
这样子一个娇美可人的女子,会否当真是逆贼?
他那锋锐的眸子,却蓦然流转了一缕阴郁。百里炎是最为自负的,如果元月砂当真骗了他,那么他定然也不能轻轻的饶了去。他定然会狠下心肠,让元月砂万劫不复。
可是饶是如此,百里炎盯着元月砂如娇莲般镇定的面容,却也是不能相信。
也许,这不过是元月砂的一个计策?
而百里聂却也是坦然了许多了,那张俊美的面容好似沉浸在雾气之中,又轻轻的被面纱遮挡住了半片。那轻纱莹润的流转之间,却好似遮挡不住百里聂那双如梦似幻的眸子。
而那烟雾之中的明珠,却也是如此镇定留意着元月砂,悄然展露了风华。
元月砂却镇定自若,只缓缓说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苏颖却咬牙切齿,却渐渐浮起了坚决之色:“臣女有证据,臣女能证明,她就是海陵逆贼。”
眼前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儿,撕去了平时那温婉大方的面具,如此的不依不饶。这个模样,却也是让在场女子,禁不住微微有些恍惚。撕破了那温情脉脉的面纱,眼前这些争相向前的龙胤贵女,在彼此碾压时候,已经是不觉添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若如今苏颖证词被证明,那元月砂只怕就是万劫不复,逃不出凌迟之刑。
这可是谋逆大罪!
苏颖目光轻轻的从元月砂身上移开,却也是落到了薛婉身上,痛心疾首:“薛家阿婉,事到如今,你还不将事实真相,当众说出来。”
薛婉却也是顿时不觉,咚的跪在了地上,一副极为惊惶之色。
“妾身有罪,妾身也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是会闹得这样子大。这位昭华县主,当真并非元家旁支之女。”
苏颖慢慢的搅紧了手帕,面颊之上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那么一缕浓浓的亢奋:“诸位想来也是知晓,半年之前,昭华县主忽而落入水中,疯癫成疾,乃至于变了一个人。别人都说,是因为薛医女的医术,救好了这个姑娘。乃至于,居然得神佛庇佑,褪去了从前的痴傻,如今出落得这样儿的如花似玉。可是这一切,并不是真的!这不过,是海陵逆贼布下圈套!”
她那言语凿凿,不自禁流转了那一缕的咄咄逼人。
那绝美的脸颊,也是不自禁的流转了那一缕嫣红。
可是众人却也是被苏颖话里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别的什么都无心留意。
倘若这是真的,这是何等可怖的骗局,只恐怕龙胤上下,都是会震惊一番。
可是,苏颖说的话儿,究竟是不是真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也是忍不住落在了薛婉的身上。而苏颖更是不觉厉声言语:“事到如今,薛婉你还不坦诚告知,难道还要欺瞒陛下。”
薛婉脸颊,却也好似白纸一般的苍白,如今瑟瑟发抖,原本的柔婉大方也是荡然无存。
她好似风中的蒲草,轻轻的颤抖,容色似水,好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惧意。
然而薛婉还是开了口,而且字字清晰:“妾身,确实是身犯重罪的。这一切,都是昭华县主所逼迫。她施下救命之恩,让我对她十分感激。而她更是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而苏颖听到了薛婉这样儿说话,心里面一阵子的得意。
不错,她就是吃定了薛婉了,薛婉不能不说真话。
最初自己寻觅上了薛婉,可是薛婉贪生怕死,又生怕担上罪过,并不肯对苏颖说实话。
可是苏颖,却并不是那种可以轻轻饶了你的人。
哼,到最后,薛婉还不是对苏颖屈服了。
洛家善于专营,专门寻觅朝中权贵各色的把柄。
而洛家所编织经营的网络之中,却也是无论身份高底,或者是男还是女,都是不肯放过。
有些人瞧着似乎和洛家并没有什么瓜葛。
可是洛家却并没有放过的意思。就算一时无事,以后说不准就能用上。
而薛婉的把柄,就是这样子来的。
她本是出身于医药世家,家中三代行医。薛婉的父亲,更曾为宫中的御医,荣休后回到老家。因为家中妻妾生不出儿子,也只能尽心栽培女儿。故而薛婉小小年纪,便是医术精湛。而薛婉更与本地赵知州的公子赵玄芳自幼定亲,感情甚好。
岂料赵玄芳彼时迷上了一个洛家的表小姐冯玉,一时头热,居然想要退婚。而赵玄芳的父亲,却也是嫌薛父已经荣休,已经无权无势,也是默认儿子如此逼迫。
赵家一番逼迫之下,薛父不堪受辱,居然气得上吊自尽。
薛婉自梳不嫁,和赵家退了亲事。后来赵玄芳便是娶了那个极美貌的落脚表小姐冯玉,没过两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十分恩爱。
岂料那一年,本地忽而瘟疫流行,便是知府宅子也是不少人沾染瘟疫。
薛婉在当地赠医施药,活人无数。赵家因与薛家有嫌隙,不好去找薛婉。后来因为实在病重,终于放下面子,哀声以求。薛婉性子也十分大方,居然是不计前嫌,去了赵府,衣不解带,服侍医治。此事博得许多赞誉,都说薛婉是个活菩萨。然而赵家因为请大夫请得迟了,女人和小孩儿身体弱,冯玉和那一对儿双胞胎还是熬不住病死。赵大人年事已高,吐血半年后身亡。赵玄芳身子虽然好了,却因为家封巨变,变得疯疯癫癫的,投河而死。
苏颖心里冷笑,薛婉仁善?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贱货,赵家退亲相辱,弄死全家也还罢了。实则当年流行的瘟疫,便是薛婉一手炮制!那一场瘟疫,无数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对薛婉感恩戴德。可是谁又知晓,当年正是薛婉,炮制了这么一场极惨瘟疫!当苏颖将当年薛婉贴身丫鬟甘草的证词扔上来,薛婉可是吓得站都站不住。
从那以后,薛婉就是自己一条狗,自己要薛婉做什么,薛婉也不可以不做。她若是不肯做,那自然也是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什么都没有了。
她已然是听着薛婉哭诉:“阿婉摘采伤药,济世救人,遇上了贼匪,却为她说救。她利用我那感激之心,逼着我为她做事情,不依不饶。彼时南府郡的元二小姐溺水而死,她便取而代价,让我为她遮掩。她花言巧语,令我信以为真。以为她当真是为了那死去的元二小姐不平,捉弄嫁人。后来,她才告知于我,她是海陵逆贼,逼着我为了她做极恶毒的事情。阿婉更没想到,她居然步步高升,如今成为了昭华县主,接近陛下!”
薛婉狠狠的抹去了脸颊之上泪水:“她身为逆贼,必定是心存不良,更是不知晓会对陛下做出何等事情。薛婉身为龙胤子民,也不得不揭破她的身份。”
苏颖只觉得心里面一阵子的舒坦,看着薛婉好似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这么些个话儿,都这样子的倒了出来。
哼,这些事儿别人早就应该知晓了!揭破元月砂的那么一张美人皮!元月砂,她简直是可恨之极。
在场之人,无不是听得触目惊心。
他们目光落在了元月砂的身上,瞧着元月砂那么一张精致的脸颊,以及那胭脂点上了的一抹嫣红。
那抹嫣红,却也是极为娇艳,好似一颗明润的朱砂,却也是轻轻的落入了雪堆之中,焕发了说不出的明润艳丽,姣好动人。
然而纵然是此时此刻,元月砂容色却十分镇定,竟无一丝一毫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