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漪将顾怜骑来的那匹小马驹牵到了马车前,给它添上辔头,随后赶着这三匹马,慢慢悠悠的朝官邸而去。
车厢里,顾怜花容发白,一手绞着裙身,惊讶而难过的瞅着李玉衡。几度想要询问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想到墨漪的嘱咐,硬是将话语又咽了回去。
李玉衡倒是无所谓,从袖子里取出了断作三截的玉剑,捧在手里咂摸着,最后发出声惋惜的叹息。
回了府邸,墨漪挥退了侍卫,自己去停马车。见后院周遭没人了,抓紧时间把顾怜和李玉衡请出来,一起入了后厅。
这官邸并不大,后厅与前厅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厅,花厅中央,立着一张老树昏鸦的屏风,将花厅的空间分作两半。
墨漪先入了后厅,从暗处召了几个阴阳家的下属出来,在他们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这几人连忙拱手,接着身影消失。
墨漪扫袖,将门窗都关严实,请李玉衡坐下。顾怜去了花厅,倒了两杯水,从柜子里的阴暗角落里取出了两块冰,放进水中,端去给墨漪和李玉衡。
后厅的布置简朴,桌椅用的是老榆木的材质,色泽黑沉老旧。
李玉衡刚坐下,就将怀里的三截断剑放在了桌子上,随即便眼眶变红,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玉,我的玉啊!全都砸了,玉剑也断了!墨漪,我的万贯家财啊,回不来了。现在我是个穷光蛋了,呜呜呜……”
顾怜把冰水端了过来时,就见李玉衡哭得什么形象都不要,趴在桌子上,盘踞了整张桌面,这让顾怜迟疑着没办法放下手里的托盘。
“涟儿,坐。”墨漪拿过两杯水,将托盘放在多余的凳子上,接着对李玉衡哂道:“哭成这样,你倒是有多委屈。”
李玉衡流着泪说:“委屈啊,委屈又有什么办法。还是怪我自己修为不精,呜呜呜,我要是以前就好好练阴阳术的话,估计就不用砸那么多玉了,心都碎了……”
墨漪叹了口气,劝道:“你还要做生意,一心二用,能兼顾就不错了。”
“你不也一心多用吗?”李玉衡仿佛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哭得更伤心了,“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家的列祖列宗!”
墨漪道:“生意人,亏盈是常事,你就当是血本无归,从头再来吧。”
李玉衡嚎啕不止。
墨漪只好继续劝:“从头再来也没你想得那么可怕,你家祖宗不也是白手起家的?凭你们家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你努力努力就回本了。”
李玉衡的哭声止住,慢慢从桌子上爬起来,望着紧闭的窗户,幽幽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突然抬手,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斗志高昂的说:“对!我家先祖白手起家,我也可以再去挖玉,再把武功练回来。”
李玉衡站起身,单手撑在桌子上,另一手握拳,做了个奋发图强的姿势,“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就这么决定了,启程!”
“做什么去?”墨漪出声,喊住了准备离桌的李玉衡。
李玉衡抱着三截断剑,回头说道:“我去楼兰,本来就是打算去楼兰,找那个剑痴帮我重铸玉剑,走前绕道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墨漪眉梢轻挑,故意哂道:“你倒理直气壮。当初那剑痴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铸好的玉剑,被你一文钱不给的就讹走了。如今你捧着个断剑让他再劳心劳力一次,我看他一怒之下,不是被你气晕,就是
把你丢进剑炉。”
李玉衡嘀咕:“你是不是不说实话就会死啊。”
墨漪哂笑:“实话实说也有错?”
李玉衡鄙视的看了墨漪一眼,安静的喝冰水了,喝下几口后,语调严肃了一些,说道:“先王后的水晶棺……开启水晶棺的钥匙就是白玉圭,只有重铸玉剑和白玉圭这个剑鞘,才能再次打开水晶棺。”
想着荆回雪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无法入土安葬,还要继续孤零零的躺在那冰冷的棺材中,墨漪和顾怜心里都不舒服。
顾怜的唇角带着一抹苦涩,她心酸的问:“李姑娘何时能够归来?”
“几个月吧,具体几个月这我可说不好。”李玉衡说:“楼兰离大周不算太远,所以在时间问题上,主要取决于那个剑痴,我也知道委屈先王后了,这事怪我。”
“不,李姑娘不必这样说……”顾怜苦笑了笑,发髻上的檀木箜篌簪垂落在耳际,泠泠的轻响像是涓涓泉流。夏天的燥热在她周围仿佛凉了下去,凉到深心处。
站起身,顾怜拿过桌下的托盘,说道:“我将盘子放回花厅,再给你们沏两杯芳蕊。”
墨漪颔首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