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安荣之后,轩王一直住在侯府。
以前舅舅和表兄弟们见到他客客气气,是碍于他王爷的身份,如今他们才真正从内心深处敬畏他,处处变得小心翼翼,言谈中带着谨慎和讨好,夏璟轩苦笑,倒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外公的态度他还是很在意的,他不想失去这个亲密的长者,好在老侯爷待他一如从前,还是一样的亲近和慈爱,这让夏璟轩大大松了一口气。
在秦家,还有一个人与众不同,那便是秦泽雪。这小丫头每日都要过来给老侯爷请安,与轩王经常不期而遇。小丫头很会哄人,在轩王和老侯爷面前,俏皮话一套套的,常逗得老侯爷开怀大笑。
接下来的日子,夏璟轩变得更忙了。如今安荣城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那么多的官员落马,空出来的位子要尽快找人顶上去。
京城那边,刘家还在负隅顽抗,听探子回报,朝堂之上,大皇子公然和父皇顶撞,惹得父皇震怒,禁了他的足,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了。
轩王已经传密信给表弟,请老太师姚睿出面,把准备好几年的猛料都拿出来,向旺火上再添一把干柴……
月上中天,已经很晚了,夏璟轩才处理完一天的政务,离开侯府前宅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思索,不知不觉便到了永福居。
老侯爷正坐在树下喝茶,看见外孙若有所思的走进来,一会蹙眉,一会抿唇,脸上满是阴郁之气,便轻叹了一声:“轩儿,又忙到这么晚?虽然公事重要,但外公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夏璟轩这才借着月光,看到坐在树下的外祖父,忙换上一副笑脸,上前靠坐在老侯爷身边,笑着说道:“轩儿一见外公就开心。”
“你这嘴甜的,就会哄我。走吧,外面凉,陪外公回屋休息。”老侯爷轻拍着外孙的手臂,亲昵的说。
盥洗完毕,祖孙俩躺在床上,秦老侯爷突然问道:“轩儿,你每天过得高兴吗?”
夏璟轩心下一沉,他最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
“还好。”
说完又觉得不该如此敷衍,便讨好的冲外公笑笑:“外公,其实孩儿来安荣之后,比在京里高兴多了。”
见外公怀疑的看着自己,夏璟轩垂下眼帘,在昏暗的烛光下,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他眼中的落寞。
夏璟轩已经好些年不曾体会到真正的快乐了。每日里,他努力收敛情绪,让自己变得隐忍,变得波澜不惊。
他背负着皇子的使命,也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如今胜负难料、福祸未期,他又哪有时间、哪有资格去在意自己的感受?一生只是为大业而活,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老侯爷看着外孙落寞的神情,心里长长叹口气。
“轩儿,你知道你们夏家辈辈出情痴的故事吧?”老侯爷问道。
看外孙点头,老侯爷又道:“开国皇帝,你太爷爷宏帝,一辈子守着他的糟糠之妻。你爷爷明帝,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过世的元妻。你爹恒帝,一辈子愧着他的青梅竹马。你要想坐上那个位子,怎么也得先当个情痴啊!”
“外公,我这辈子,也许就这样无情无爱了。”
老侯爷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轩儿,我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你每天都绷着一股劲,对自己比对谁都狠。但人生苦短,帝王也不能长生不老,你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就先找到自己的真爱,毕竟外公不能陪你一辈子。有个红颜知己,你当孤家寡人的日子才不至于太寂寞。外公希望你能快乐……”
听外公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肺腑之言,夏璟轩低下头,轻声说:“外公,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听您的话。”
看着有着淡淡感伤的外孙,和人前一贯的沉着冷静不同,老侯爷知道,外孙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流露出偶尔的脆弱,还会很乖巧,老侯爷看着心疼。
“轩儿,你拿下何彤,别人对此很震惊,但这都在我意料之中,我早就看出来你很厉害,外公以你为傲。不过记得遇到难处就和外公说,无论你想做什么,外公都会支持你。”
“没告诉您,主要考虑您年岁大了,那些糟心事不想让您知道。刘家的事我一直在查,不只是京里的,也包括各地的党羽。来安荣只是个意外,原来没想这么早动手,都是刘家逼我的。”
老侯爷点点头,“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外公放心,京城那边马上会有大动作,会牵扯许多人,首推吏部,这次他们保不住刘兴。”
“你不在京里,就算拿到证据,支持你的武将恐怕也无法和刘家抗衡,我怕这次会无功而返。”
“会有人出面对付他们,一个刘氏想不到的人。”
事关机密,老侯爷倒是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