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佾的丈夫大强巴接到公安部门的通知来了,是一个很高大强壮的黑脸汉子,不善言辞,还穿着一身保安的制服。
我把卓佾的骨灰交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只是憋出了一句:“强巴大哥,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卓姐……”
“不、没……”大强巴手捧着骨灰罐微微地颤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嘴唇抽动了几下,才慢慢地说:“卓玛,她……是为了小卓玛去的,她知道……”
他没说下去,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信封来递给我:“这个,是卓玛(卓佾)从岗巴寄回来的,说如果她回不来,就把这个给你看。”
我急忙拿过来打开,竟然是一封写给我的信,上面用很规整的行草写着:
“龙哥:
大强巴给你看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今天去曲登尼玛寺抽签,我抽到的签不好,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不该信这个,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些事情,免得你难过。
我7岁的时候,我们村里来了一位活佛,他给我占卜,说我命相不好,只有出家,才能安度一生;如果不出家,我会花开一季,绚烂一时,但很快会凋零,并预言我活不过三十岁。
他让我自己选择,我虽然小,可也不想到寺庙里去度过一生,我选择了后者。现在想想我的选择是对的,我宁愿象格桑花一样绚烂一季,也不愿意象涧底孤松一样幽隐千年!
我执行这次任务是非常快乐的,从没有过这么一种奇特的感觉,团队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的感情,又让我想起了当年在警队执行任务的情景。
我的女儿小卓玛,很可爱的女孩,聪明伶俐,可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手术,要很昂贵的手术费,我和大强巴付不起这笔钱,我们四处筹借,也没凑够一半。
那天接到上级指示,让我参加你们的行动,并说可以承担小卓玛的医疗费。
我今年正好三十岁,大强巴坚决不让我参加,因为他预感到我这一去可能会有危险,可能回不来,但为了女儿,我同意了。所以,我牺牲了,是命运的安排,并非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不必自责。
佛光照耀的世界是快乐的!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祝你们快乐、幸福,一生平安。
爱你们的卓佾。年月日。”
我看完了,眼泪已经打湿了信纸,攥住信使劲地捶了捶额头。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卓佾这个奇女子,她细致入微地观察到了我们每个人性格和心思,当然也明白了我,她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怕我有心理负担,所以提前写了这封信寄给大强巴。
我心里的感动与感激,难以言表。
我叹口气,问:“小卓玛需要多少医药费?”
“很多,30多万吧。不过,政府部门已经说……您不用为这个操心。小卓玛还在家里,我得回去了。你们多保重。”
大强巴说完,捧着骨灰罐慢慢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我本来做好了准备,挨大强巴一顿指责、谩骂甚至是殴打,心里会好受点儿,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大强巴就这么默默地走了,让我心里更加有了一种罪责感。
在拉萨机场,我、耗子、大块头、兰蕊、欧韬、丁副处长和两名随从人员、六名武警战士,站在一架小型客机前,准备登机去贵阳。我们带着雪魂珠,丁副处长不放心,决定亲自带队护送,警备森严,如临大敌,足以看出这个案件有多么重要了。
我掏出手机,开机,先看通话记录,有一大堆未接电话,有飞飞的、有朋友的,我也顾不得仔细看,先给唐建岳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传来了唐建岳的声音:“宇教授,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也联系不上你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我一听声音不大对头,就喊道:“唐老板,怎么了?唐倩倩怎么样了?”
唐建岳有气无力地说:“五天前,倩倩已经不行了,医院里发了病危通知。她一次偶然清醒过来,说一定要死在家乡,所以,我已经把她和那口棺材一起运回了六盘水。”
“什么什么?你们回六盘水了?”
“是。倩倩现在已经在六盘水人民医院,住在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她的心跳已经越来越弱,几乎监测不到,医生说,大概也就这一两天……”
“唐老板,你听着,我找到了雪魂珠,这就去救唐倩倩。你千万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唐倩倩怎么样了,在我没赶到以前,千万别让她离开那口棺材,你明白?”
“哦,您真的找到雪魂珠了?”唐建岳的声音一振:“好,我一定照办,我等您!”
我挂了电话,扯着嗓子喊:“登机,走、走,快走!”
丁副处长说:“宇天龙,你怎么这么急?”
“我那位需要救命的朋友,快死了!”我急急忙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可坏了老大,”耗子说:“飞机只能飞到贵阳,从贵阳到六盘水,还老远的路呢。”
“我记得开车得大半天才能到。”大块头说:“还得保证天气和路面状况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