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看看这个。”狂乱的风吹拂着风船的甲板,从主桅之间横穿而过,而高大的印第安裔衣衫鼓动,正从甲板下走出来,一边将手中的记录水晶递到面前的年轻人跟前。
伊萨看向内鲁德内。
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接,甚至只默默看了那枚记录水晶一眼,“我在社区已经看过相关消息了,那个‘超环’魔导士又出现了,还是在坎帕附近,你认为这个消息是真的?”
“说起来那里离我们并不远,普罗米修斯和Gray Field的人号称在那里发现了一座方尖碑,但最后一无所获,闹了个乌龙。”对于同伴一贯的冷淡,鲁德内倒也不介意,只用手抓住缆索,斜靠在船舷上说下去,“消息就是从那个地方传出来的,当时出现了两股近龙骑士实力的力量,不过海鹰之羽的人认为我们在艾音布洛克对于那位超环魔导士的实力勘定有误,对方的实际战力可能要次于真正的龙骑士。”
“方尖碑,”伊萨对于这个消息不置可否,摇摇头道:“它若真在这里,早落在我们、普罗米修斯或是Gray Field的人手上了,轮不到海鹰之羽、或者是AOA的人去发现。”
“但参与者都言之凿凿,连普罗米修斯的人都信了,他们好像认为是七海旅团的人带走了方尖碑的线索,还派出了敏米尔去搜寻对方的下落。”
“普罗米修斯的钢之刃。”
“是的,你怎么看?”
伊萨简单答道:“如果那个超环魔导士真的存在,普罗米修斯的人追上去就是送死。”
“你还是坚持原先的判断?”鲁德内又问。
伊萨道,“一个伪龙骑士,在十王这个水平对手面前什么也不是,虽然对于视频中的一切还有争议,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鲁德内回过头看了看天边的云海,“我们怎么办?”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伊萨眼中连一丝多余的神情也欠奉,“我们的工作是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在深入风暴群岛之前,我们先在安德琉斯驻留,并在风暴来临之前完成最后的补给工作。”
鲁德内道:“我听说帝国海军会配合我们行动。”
“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但那里是海盗王威廉最后留下故事的地方,”伊萨眼中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要找到他的宝藏,翠之心的碎片,就必须以那里作为起点。”
急匆匆的传令兵正来到两人面前。
“伊萨先生,鲁德内先生,前面有海盗团的行踪,”对方看向两人,禀报道:“鉴于陛下之令,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要不要绕开这条航线?”
高大的印第安裔起身止住他,咧嘴一笑:“不必那么麻烦,保持航线。”
鲁德内从身后取下那把几乎和他人一样高的弯刃巨剑,轻若无物地单手一挥:“这是穿过风纱山脉最近的航线,你们的任务是保证在两天之后抵达安德琉斯港,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
……
苍白海盗,旗舰黑金号,甲板上——
空盗头子赛宾斯正目瞪口呆地抬着头,看着那道突然出现在自己座舰上空斩裂天地一般的银色的线。
那条线正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仿佛将整个世界分割开来——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而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界线正向着他们而来,看似是极为缓慢,但又仿佛套在死囚脖子上的绞索。
那道绞索正在最后收紧,耗尽了每个人灰暗的眸子里一点绝望的光采。
一切犹如一个不容更改的命运。
仿佛明明触手可及,但又避无可避。
当那条线斩中黑金号的甲板时,赛宾斯仿佛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分崩离析开来,那一刻他仿佛回首看到了自己一生真实的写照。
“龙……龙骑士……”
而半空之中,看着正逐渐解体、分崩离析的数艘海盗船,手持弯刃巨剑扛在肩头的鲁德内摇了摇头,那些大呼小叫的海盗似乎一眼认定袭击他们的就是一个龙骑士。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伊萨的话。
就像是不识货的海鹰之羽、AOA的人一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总是无法认知到超出他们想象的力量,只不过海盗们是吓破了胆子,而另一些人明显是低估了。
高大的印第安裔叹了一口气,以他的水平来说当然还远算不上是龙骑士,不过相比较起来,他更喜欢自己的另一个称谓:
天狮座的灰鹰。
……
安德琉斯港内,一艘刚刚入港的风船上,从侧舷垂下的小艇上盖着厚厚的篷布,而一只手正此刻从底下伸出来,摸索着船舷的边缘。
罗昊一下掀开盖布从小艇上跳下来,并左右看了看,见港口内正无人注意这个方向,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取下自己的大盾,并一一提醒其他人下船。
率先下船的是帕克,五短身材的帕帕拉尔人从小艇上面爬了下来,站在地面上一时还有些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躲在这又黑又狭窄的地方,我整个人都快生锈了。”帕克晕头转向,有些没好气地抱怨道。
魔剑‘格温德斯’正出言提醒:“注意你的声音,帕帕莫女士,你扮演的是一位来自巨树之丘温文娴雅的女性,收起你那公鸭子一样的嗓门,不要令大家暴露了。”
它说得义正辞严,但只有箱子能听到,少年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剑自顾自地唠叨,好像除了这一点之外,它也没表现出什么邪恶癫狂、反社会的本质。
但这也就是在他手上,要在其他人手上这把魔剑可就原形毕露了。
“……我在铸成之日献祭了一千条生命,用一千个人的血才浇灌出我的剑刃,整个北境都知道我杀人如麻的名声——喂,小子,你有没有在怕的?”
少年环抱着双手听着自己魔剑在耳边阴森森、冷测测的话语,唯一的反应就是瞄了它一眼,“我杀了几百亿人。”
“什么?!”
“有机会的话让你见识一下,”他拉了拉巫师尖帽巨大的帽檐,遮住自己高高立起的领子,心中回想起自己在几个游戏之中的鼎鼎大名——当然那些都是单机游戏。
外号自然也是他臆想出来的。
其他人看了箱子一眼,见他在那里自言自语,知道对方多半又是在那把魔剑在深入交流了。
这些日子以来罗昊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只是扯着帕帕拉尔人的领子,低声提醒这家伙:“你给我闭嘴!”
“哦,我知道了——刚才只是不注意。”帕克——帕帕莫女士倒是清楚他们这是在敌占区,没有一如既往地抬杠。
“别说话!”罗昊没好气道。
梅伊女士最后一个从船上跳下来,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日子,她只是默默看着箱子手中的魔剑,提防着对方突然暴起。
按她的想法,这把不详的剑就应当好好地封印起来,或者直接摧毁,但那毕竟是箱子的东西,而她又加入这个团队并没有太长时间,只是考虑着自己应当如何开口。
“离那个女人远一些,”魔剑‘格温德斯’也不喜欢梅伊身上欧力的气息,蛊惑道:“小心一些,光明之神的信徒都是一些疯子。”
“你怕她。”
“放屁,”格温德斯大怒,“我当然不怕。”
“那就保持原状。”箱子道。
魔剑一时语结。
罗昊正抬起头打量着这座灰暗、破败的港口,等到其他人逐渐适应过来,他才转身头开口道:“这里就是安德琉斯了,帝国的北缘,看到城中央那株灰色的大树了么,那就是安德琉斯的象征,黄金之树——”
“这里就是安德琉斯?”梅伊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柔声问道:“黄金之树是整个北境的精神象征,我听说它美丽又强大,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罗昊摇摇头:“我听说北境坎帕曾经一度繁荣,但自从二十多年第一场风暴潮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许多城市在一夜之间被风暴吞没,其中甚至包括了北境明珠塔拉贝。”
他来之前显然查阅了不少资料,此刻侃侃而谈:
“……瀚瑞那外海上,娜迦一脉又借着风暴兴风作浪,让整个北境都衰败下来,安德琉斯曾经也无比繁荣过,这里曾经是中陆贸易的终点,但而今也已破败成这个样子了。”
“风暴潮又令以太变得紊乱,黄金之树自然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不过即便如此,它而今还是整个北境魔力的交汇点——帝国对于黄金之树很看重,还专门留下了额一支舰队看守。”
他看着远处那座港口要塞,“这支帝国军队留在这里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这个以太节点不受海族的侵袭。”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到这个地方来自投罗网?”帕帕拉尔人又忍不住道,“这里到处都是帝国人,只要他们认出我们,我们就死定了。”
“不用担心,我刚才看过了,港口那个公告栏上没有我们的通缉令,”罗昊道,“奥述人又不知道我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再说像是坎帕这种地方,信息流通是很慢的。”
“自从两场风暴之后,连冒险者公会也不太涉足这里了,普通人又很难进入瀚瑞那海,而对于大公会来说娜迦一族既难对付又缺乏油水,久而久之之就没人再愿意来这里冒险。”
“因此没有其他圣选者,我们被认出来的概率不大,只是眼下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团长他们不会到这里来和我们汇合了,”罗昊看了看其他人,“我建议在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养好体力,再想别的办法出海——”
“我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帕帕拉尔人打断道:“这里这么多船,我们随便抢一条出海,等追上了七海旅人号,帝国人也就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了。”
对于损友的这个提议,箱子难得给出了一个正确的评价:“不切实际。”
帕克还来不及生气,罗昊就制止它道:“箱子说得没错,我们就四个人,怎么准备船出海?就算真有一条船,我们也操控不过来,难道你还要先威逼一船水手与你一道上路,要是他们不服从命令你打算怎么办,杀了他们?”
帕帕拉尔人没好气道,“帝国人真是可恶,明明是他们先惹上我们的。”
“何况这也于事无补,”罗昊道:“这里是艾塔黎亚,一个有星辉的世界,水手们不可能冒着背叛亲人,后半生被整个帝国通缉的风险上我们的船的。”
帕克一想也是,这才泄了气,耸耸肩:“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可以租一条船出海,没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罗昊解释道:“但这需要从长计议,眼下风暴将至,现在乘船离港太过显眼了,我们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好在我们是冒险者,只要给钱没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不过我们才一刚刚抵达安德琉斯就马上要离开,这毫无疑问是给人怀疑我们的理由,不管是真是假也好,我们必须停下来休息补给——”
他强调:“就像是真的为一场冒险作准备一样,至少在外人看来应当是如此。”
帕帕拉尔人没想到这胖子考虑了这么多,他原本对方鸻任命对方而不是自己来当这个小团体的队长有些腹诽的,明明是自己加入冒险团的时间更早,资格也要更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