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欣上了出租车,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毫无同情心的冷冷问了一句:“大姐,上哪儿呀?”
“大姐……”
这两个字好刺耳,丁欣转头望着车窗里映出自己的脸来,纵横的细纹在眼角交错,蓬乱的卷发衬得整张脸苍老不堪,唇角往下垂着,使得脸上多了一份凌厉,深深的法令纹像刀子一样刻在鼻翼两边,更显出她的沧老和丑陋。
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好几年前买的,商场过季清仓的压箱底货,这些年虽然大奔也不少给她交钱,可是她总觉得一家四口都要靠他养活,孩子大了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反正自己不用上班也不出席正式的场合,能省就省点,花在他们身上比花在自己身上要值。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呀!这些年省着算计着,自己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呀!
丁欣不由自主打了个突儿,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过的又窝囊又委屈,而且这些付出还有没有在意和赞扬。
她叹口气,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这张苍老而又严肃又带着几分讥诮的女人的脸,这是自己的吗?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这是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标准的中年妇女的脸呀!
“大姐!”司机又一次不耐烦的叫了她一声,丁欣冷笑,如果换成是个年轻貌美满脸胶原蛋白的小姑娘,他会这么不耐烦吗?
“去市中心的商业街!”丁欣回答。
司机不再说话,发动了车子往前开去。
车厢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窗外的车流声。
丁欣掏出纸巾来擦着脸上的泪水,她并不后悔刚才冲动之下说出的话。这么久了,一直被这几个所谓为自己的好的人欺骗着,他们到底是骗了自己多少事情呀!这一桩桩一件件所谓的对自己好,有没有问过她本人的意见?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弱者了呢?她明白他们的好意,她更明白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对自己掩饰着某些事情的真相,换句话说,正因为他们觉得她丁欣太弱了,他们害怕她承受不起那些所谓的事情的后果给她带来打击和痛苦,所以他们才要瞒着她。
可是自己是个弱者吗?曾经那么生猛干练的丁欣,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弱者了呢?这是一直要强的丁欣想要的结果吗?想想这些年,自己在家带孩子打理家务,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的打理过自己了,她一直以为女人有了家庭就得一心一意的为这个家付出,却没发觉她已经渐渐失去了自己,变成了自己从前最看不起的那种女人。
然而潜意识里她又那样的害怕,所以才总是会用大呼小叫大声喝斥来彰显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现在想想,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这种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呀!
从大奔到家来就闷头看电视再不愿跟自己多说一句话开始,从两个孩子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也不愿意跟她倾吐心事开始,那个时候她就该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把自己给丢了!
想想落落小时候,不管自己出门多久,回家来她也是要腻着自己说东说西,把在学校的趣事告诉给她听的;
想想跟大奔恋爱时,哪怕是他刚刚把自己送回家她刚上楼,他在楼下的车里也会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安全回家的。
可是现在这一切,仿佛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这些改变能怪谁呢?
“大姐!”司机突然叫她,一下子把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里来,“商业街到了!”
丁欣从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扔在司机身上,“大姐大姐,就你会叫!你全家都是你大姐!”
说完这话,在司机错愕的眼光中摔门下了车。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的厉害,街上没有多少行人。
丁欣有点晕眩,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到商业街来,可是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看看前头有家魔幻发型店,丁欣推门走了进去,魔幻发型……是不是剪个头就能把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从头来过了!
“姐来了,要做头发嘛?是修剪还是保养?”一个年轻男孩热闹的迎了上来,接过丁欣的手袋帮她放进柜子里,弓着身子指引她坐到椅子上。
“我想把头发剪短,你看怎么合适怎么来!”丁欣想都没想,说出这句话来。
幸许是各式的客人见得多了,男孩笑了笑,将理发围布帮丁欣带上,从镜子里端详着她的脸型,想了想说:“姐姐从前肯定是个美女,您的五官轮廓较深,要是瘦下来,估计要比现在年轻十岁,这样吧,我们有一款新款短发样式,您可以尝试一下,我把图片拿出来给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