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门帘,宫小白望见了烟雨茫茫的院落,以及远处黛色朦胧的青山,恍惚感那样的强烈,她甚至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切是梦境,还是刚刚脑海中的场景是梦境。
秦沣和肖琼坐在屋檐下,心情很好地聊天,没有了昔日的剑拔弩张。
“小白?”
看见她,肖琼抬眸唤了一声。
宫小白红唇轻抿,像是没听见,冲进了雨幕,出了院落。
门外是湿淋淋的水泥路,道路两边种植着高大的杨树,风一吹,簌簌作响。
屋内,宫邪只觉得怀里一空,紧接着人就不见了。
她说什么?
出去透透气……
果然是生气了吗?可她以前生气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会撅嘴,瞪眼,逼急了能爬到他身上挠人,咬他脖子,小嘴巴里巴拉巴拉控诉他的罪行。
哪里会跑出去冷静。
宫邪心里更慌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肩膀被司羽死死按住,他呵斥他,“你这样冲出去是想吓死谁?!”所有人都知道他胸口被刀剜开,取出了三颗子弹。
他怎么能活蹦乱跳地跑出去追人!
宫邪推开司羽,陈述事实,“她生气了,我担心。”
“冷静点,你躺着,我出去看看。”司羽坚决不让他下床,冷着脸,态度强硬,想到宫小白飞机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多嘴说一句,“要我说,她生气也是你活该!你知道她听说你死亡的消息时有多崩溃吗?秦沣跟我说,她大晚上光着脚穿着睡衣就往外跑。坐在飞机上,她的晕机症状因为过度绷紧的精神消失了,她睁眼流泪,闭眼也流泪,谁跟她说话都不理。”
这一次,他坚决站在宫小白那边。
“她说过的最让我揪心的一句话是,她听到声音会害怕。”当他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掉眼泪。
宫邪的心被一只手攥得生疼。
司羽低声叹口气,“你好好躺着吧。”
话音落地,他拎了把伞出去,对屋檐下聊天的两人喊道,“小白人呢?”
肖琼指了指门外,“冲出去了。”
太快了,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宫小白就没影了。她和秦沣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傻傻地看着漫天细雨。
司羽“啧”了声,撑开伞走出去。
他真是欠了这对夫妻的,这个折腾完,那个折腾,不带让人歇口气的!
走出大门,门口的水泥路一眼望不见尽头,哪里有宫小白的身影。
司羽只得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往前走。
宫小白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她就是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停下脚步,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长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侧,睫毛上沾着水珠,每眨一下,眼睛就涌进雨水。
她无助地抱住膝盖蹲在路边。
“小辞。”
头顶上方响起清润无双的男声,一柄伞挡住了风雨。
宫小白侧目,脚边是一截月白的衣摆,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凤皇静默不语,不问她任何事。
隔了良久,宫小白嗫嚅,“我都想起来了……”
凤皇轻恩一声,手放在她头顶。
“那日,我匆忙赶到,还是晚了一步,你胸口中剑没了呼吸,我只想带你远离,情急之下催动了第七重塔,带你到这里。我从没试过打开第七重,不小心将墨长欣也送了过来却不自知,所以你才会在这里见到她。”
不仅将她带到这个世界,还赐予她生存的能力。
难怪,她脑子里对一切都陌生,但不妨碍正常的生活。
宫小白感受着头顶的温暖,心里越发纷乱复杂,理不清头绪。
“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她挑拣了最重要的问题询问他。
“难道你想跟墨长欣一样,容貌尽毁?”凤皇语气里含着清浅的笑意,试图让她的情绪得到缓解。
宫小白想到霍玫瑰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心中有所了解。
“所以,我是真的死过一次,第六重塔里另一枚起死回生的东西用在我身上?”
“没错。”
宫小白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看着自己在里面挣扎,找不到出口。心里的痛四处蔓延,像毒蛇一样,爬遍了四肢百骸。
过往那些记忆,无孔不入地钻进她脑子里,再也挤不出空间想别的事情。
她攥紧心口,衣服是湿的,摸上去一片水渍。
凤皇将她拉起来,站在她对面,幽深的眸子凝着她,“我始终纠结的一件事就是到底该不该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我比你清楚,想起这些,对你来说无异于戴上枷锁。你当宫小白的时候很开心,我不想让你当墨长辞。”
宫小白眼睫轻颤。
“小辞……”他轻唤,手贴在她肩膀上,摩挲了两下,给她安慰,“我想过,以你以前的性格,不会想让我瞒着你。”
所以,不管是用哄的,还是诱惑的,或者别的方式,他都要让她记起过去。
因为她是宫小白之前,首先是墨长辞。
那个肆意张扬恩怨分明的墨长辞。
宫小白咬住唇,声音很低,“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凤皇对她的了解比自己都透彻,的确,她宁愿知道真相后像现在一样痛苦无助,也不想活得稀里糊涂。
宫小白抿抿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爱上这里的人。”
凤皇下意识以为她在埋怨他,是他,放任她去喜欢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