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煮糊了吧?
松阳皱了一下鼻子,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裹在被子里思考了两分钟,然后猛地坐起身来。
确认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后,他披着被子摇摇晃晃地冲出房门。
“所以说煮糊了啊!”
家里果然没有人。料理台上的白粥噗噜噜地顶着锅盖,溢出多余的粥水,锅底蓝色的火苗摇摇晃晃,处于即将熄灭的危险边缘。
松阳忙伸手去关了瓦斯炉,还被溢出的粥烫了一下手指。
小公寓的门发出喀啦喀啦生锈门轴转动的声音。太宰抱着成堆的薯片和汽水回来,看见松阳披着被子站在厨房生气地看着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啊,我忘记关火了?”
“太宰先生,你真是的——”
“我错了,我错了。”
松阳回到起居室穿衣服的时候,看见他送给太宰的格子围巾干干净净地挂在橱柜里。他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墙上的日历,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份了。
“我就是下楼去处理了一下松子的血衣。”
太宰声音很委屈,但是咔嚓咔嚓往嘴里丢薯片的声音能听出他并不打算诚心悔改,“把松子钓上来以后给你稍微洗过,但是头发里的血实在太难洗了,松子一会儿要再去好好洗洗喔。”
……钓上来是什么操作?
后来,松阳回到龙脉入口的河边时,就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捞上来的了。太宰在河边支了张长长的网子,直接探进河底的龙脉入口,也不管会捞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反正就非常乐观地张网等着。
这家伙没把虚钓上来真是万幸之中的万幸。
“没有松子我好无聊喔。说好了要活到春天,春天都快过了一半,松子还不回来。每天都是工作工作,但是要养松子又不能自杀,好发愁啊。”
你是进入职业倦怠期的中年醉酒大叔吗?
松阳穿好衣裤,把带着血腥味的长发束了起来。
“太宰先生有要丢的垃圾吗?”
“咦?这么快就要出门?”太宰叼着一片薯片回过头来,“那松子帮我带两颗电池回来,好不好?遥控器又不好用了——”
“刚刚看过啦,卧室的抽屉里有新电池呢。”
“松子不打算回来了吗?”
松阳一怔,回过头的时候,身材高挑的黑发青年已经笑嘻嘻地踏过小茶几,径直踱到松阳身边来。
他已经在龙脉里漂流了几个月了。本来想用龙脉拖住虚,但虚却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战斗方式,把自己也拉进了龙脉中。
现在不知道虚是否已经抢先一步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松阳想起上一次见面时对方脸上的愉悦神情,如果虚抢到了主动权,只要他一回到那个世界,他就会正式启动不知筹备了多久的毁灭计划。
“不准备一下再回去的话,能赢得了吗?”
松阳稍无奈地看了前黑手党成员一眼。太宰对世事的通透性,有时会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步,真庆幸着这样的人不是自己的敌人呢。
“其实我一直有个小秘密没有告诉松子喔。”
绕过武装侦探社的大楼,穿过盘根错节的大街小巷,沿着阴暗的地下通道下去,松阳几乎要以为太宰是迷路了,结果黑发青年一拉他的手,跳进地下的一个下水道口。
“在黑手党的时候多少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呢。其中就有科学怪人一类的角色。”
太宰兜兜转转地带松阳走进一个密闭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没有人,只有大量细小装满血液的试管,和趴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松阳瞥了一眼,在某些小白鼠身上发现了熟悉的腐化现象。
他怔住了,回头看向太宰:“太宰先生,你……”
太宰双手合十,笑眯眯地凑到松阳脸前:“抱歉抱歉,我就是这种好奇到有点讨厌的个性啦。从见到松子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松子的体质异于常人了。所以请与谢野小姐施治之前,悄悄抽走了松子好多血,送到这里来研究了。”
如果是基于他体质的研究,确实是多到不厌其烦的地步了。且不说古早时期被捉住后无穷无尽的折磨和人体实验,哪怕是在成为天照院首领后,德川家也没有放弃从他身上寻找长生的可能性。
但是太宰的神态非常友善且坦诚。贴到自己肩上的包子脸也实在是无法让人找到生气的点,松阳动了动唇,最后也只是无奈地戳了戳他的包子脸:“所以呢?”
“作为立派的自杀教会创始人,对不老不死是没什么兴趣的啦。而且松子的血对于普通生物来说是毒`药,直接摄入虽然可以勉强让身体自愈,但是摄入过多就会像这样,”
太宰敲了敲腐烂了一半的小白鼠的笼子,小白鼠在嘶嘶地惨叫着,“身体不断腐坏,但是直到腐烂成一团肉,还是‘活着’的悲惨状态。”
“所以初期研究,是在假设有人会把松子的血当做武器使用的状况下进行的。任何未知毒物都应该有解毒方式,不然我会纠结到睡不着的。”
太宰放下手里的笼子,换过了另一个装着小白鼠的笼子。松阳弯下腰瞧瞧,虽然是一只完整漂亮的小白鼠,但是却似乎沉浸在恐慌之中。
“看不出来吧?这是一只曾经腐烂到只剩一颗脑子的实验品。在烂到那种程度的时候,终于研制出了能跟松子的血对抗的血清——虽然对于生物来说,也是烈性毒`药就是了。
“生物本身是不可能承受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的,所以我请了与谢野小姐来把控场面——啊,忘记说了,与谢野小姐的异能[君死勿与],是能将任何濒死的人治愈到剥壳鸡蛋一样光滑亮丽的状态。试验结束后,我们研究了这只小白鼠的血液,似乎已经跟正常的生物血一模一——”
“……谢谢。”
松阳轻声喃喃道。
太宰刹住话头,歪头打量了他半晌,笑道:“好像误打误撞解决了松子一个大问题的样子呢。一直以为松子会生气,现在又像是想给我一个亲亲呢——”
松阳没有说话,径直上去拥抱住他,反倒把太宰吓了一个趔趄。
“松、松子?这么热情的话我会把持不住喔。”
“谢谢。这样的话,那孩子就有救了。”
“哎呀。说什么谢谢,这是作为殉情对象的责任嘛。”
松阳看着那管被称为“解毒剂”的血清。在灯光下,那管淡黄色的透明液体微微振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