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先不及进门,而是驻足观望。
表面看来,此院与另几所院落并无太多不同,亦是粉墙黛瓦、翘角飞檐。此刻,那朱漆院门半掩,门楣上方悬一方旧匾额,上书“清风”二字。
裴恕推开院门,陈滢随他入内,便闻他又道:“这几处客院格局差不离,皆是厢房少了一半儿的。”
陈滢环视四周,院中是一水儿的碧纱窗、绿门廊,东角植一棵银杏,苍翠的树冠筛下绿影。
院门正对面是三间上房,东厢却是没有的,唯有西厢,亦是一明两暗的规制。院中亦未设游廊,通往正房的石子路埋在草丛中,根本瞧不见。
陈滢据此断定,除了将正房与花园改作演武场,裴恕对这府邸中的一草一木,皆不曾打理。
“还是泥地好走些。”陈滢往四下看几眼,轻声自语。
裴恕却是会错了意,以为她嫌弃此处不够齐整,笑容便僵了僵。
他委实懒得搞这些,有那闲功夫,不如多打两套拳、多捶郎廷玉几下,那多痛快?这些花啊朵啊,磨磨叽叽地,最叫人生厌。
“那两名家丁便住在西厢吗?”蓦地,一道清淡如水的声线响起,惊醒了裴恕。
他尚未回首,已然下意识地道:“是的,阿滢,他们都住西厢。因钱天降也不怎么要人服侍,就每天把屋子扫一扫,一日三餐送进屋中,是以我也不曾多派人手。”
陈滢微微颔首,提步踏上石阶,挑帘进屋。
屋中陈设简朴,除该有的家具并几幅素面儿帐幔外,并无多余摆设,倒是倚墙摆放的那一溜儿小酒瓮,颇是显眼。
“这人就是个酒鬼。”裴恕说道。
陈滢走上前去,将每只酒瓮都提起来看了一遍,复又去东厢起居室走一圈,再转至西厢卧房勘察。
裴恕全程跟进跟出,无半字多言,甚至当陈滢爬进床底、又将床上被褥翻个底朝天时,他也只是很淡定地问“要不要帮忙”。
而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立在门边儿,欣赏着陈滢忙碌的身影,嘴角咧着,笑得一脸开怀。
此番搜查耗时不长,待将整间院子搜检完毕,陈滢索性也不另寻他地,便在西厢提审证人。
证人共计有四,其中两名家丁因案发时正在熟睡,其证词等同于无。
不过,陈滢还是对两人进行了详细问讯,观察他们的微表情,以确认其证词真伪。
余下的两名证人,一为更夫,裴恕此前亦曾提到,而另一人,则是个巡夜婆子。
这婆子与几名仆妇今晚轮值,因她腹痛,途中去净房解手,便此落了单,而当她离开净房后不久,她便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便瞧见了钱天降。
据她口供,钱天降彼时似是才从净房出来,正往那片空地而去,满身的酒气,隔得老远也能闻见。
那婆子素知他好酒,有几次巡夜也曾瞧见他起夜,因此并未多问,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将她的证词与更夫的证词加以重叠,陈滢得出了一条相对清晰的时间线。这条时间线从子正一刻(零点十五)至子正二刻(零点三十),钱天降先是被更夫瞧见,又后被寻夜婆子发现。
将几分证词分别记录下来,时间已过去了一个。
当陈滢离开西厢时,日影正偏西,阳光自窗格子里洒进来,半间屋皆镀上一层金芒。春风拂过窗棂,携来草叶的气息,甜恰恰地,温软而又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