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姣儿当然没有忘,且清楚地记得,那时,他们打架全无章发……
小手互相扯着对方的朝天辫,谁也不肯松手,乱抓,乱打,乱咬,震天动地般嘶叫。
为此,她可没少挨母亲的打。
在所有宫人眼里,她俨然是最自不量力,最胆大妄为,最……罪该万死的。
当然,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打架褴。
一群孩子玩过家家,他扮演丞相,她扮演武将,结果,小人国里为一块糕点闹内讧——他们第一次打架。
那时,这恶魔便暴露色胚本性,撕了她的衣服…鲎…
她一直想报仇,却没有勇气。
有勇气时,却又狠不下心。
狠下心时,时机却又不对。
正如此刻,她一呼一吸,都是他迷醉心魂的甘醇芬芳。
在他邪魅灼热的眸光下,她羞赧得周身火辣辣地,似被猛兽锁定的鹿儿,心儿轻悸荡漾,不知所措。
轻柔诱哄的吻,试探落在耳畔,柔如羽毛抚掠。
她心慌意乱地呼吸着,轻颤着,恐慌地忍不住推抵他宽阔的胸膛,手却被他滚烫的体温惊吓。
他三两下,除掉两人的衣衫,连碍事的枕头被子也一并丢到床下去。
她缩着身子,肌肤在莹白的光氲下,粉润嫣红,分明是慌乱的举动,却又妩媚惊心。
他诧异地欣赏着她,不忍眨眼睛,“逃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你的伤!”
“吻可以止痛。”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二皇子殿下寻到了止痛最有效的灵丹妙药。
而他的“灵丹妙药”,也摸透了他的习惯,总是准时候在窗边,等着他利落地爬窗入室。
不过,第二次来时,他有记得带三袋鲜甜的血当做宵夜,因为“打架”之后,往往会饿。
*
第三日一早,敲门声突然惊动了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无殇敏锐听出门外的人,警惕地率先坐起身来。
他刚要开口,最就被龚姣儿捂住了嘴。
他凝眉看她,因她的阻止不悦。既然决定了不嫁百里燿,何必躲躲闪闪的?
她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不依地瞪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乱说话,才收回手。
那敲门声,却执着不停。
龚姣儿瞬间穿好袍子,隔着门板,轻声问,“冷姐姐,有事么?”
冷梦舞贴在门板上,窃听着门里的动静。
“姣儿公主,少主请了两位糕点厨子来,给姣儿公主做糕点尝尝。”
“我已经吃过早膳,不饿。”
“公主已经在房里闷了两日,若是生少主的气,也该消气了。”
“我没有生气。”
“如此,就等午膳吧!奴婢这去转告少主。”冷梦舞说完,就转身离开。
龚姣儿站在门内,哭笑不得,似吞了一只苍蝇似地,郁闷烦躁。
这冷梦舞,她不是当了百里家的丫鬟么?怎当自己还是天竺太子妃呢?
她转身回来,无殇正忙着穿衣袍。
她上前帮他整理衣领,一双手悉悉索索地利落忙碌……
却无意间,手儿未顿,只因忽然发觉,这一切已经变得老夫老妻般自然。
记得幼时,去皇宫找淳于缦玩,总能看到她装作小大人般,服侍御谨穿衣,两人相视而笑,其他人便都成了多余的。
衣领,腰带,佩饰,淳于缦务必都要亲手为御谨整理妥当,纵然她动作慢,宫门嬷嬷们也都从旁耐心地配合着。
那时的她,瞧着他们一脸幸福,匪夷所思。
此刻,注意到自己熟稔的举动,她才发现,自己这样愚蠢。
真正聪明的女孩,是淳于缦。
早早抓住幸福,每一天都沉醉其中,且夫君疼爱,周围的人也喜欢她贤淑温柔的脾性。
同样都是永生永世的活着,淳于缦比其他女子享受更多美好,而她却和无殇生生错过了三百年。
若非他在那场诡异的火中死里逃生,恐怕……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会错过。
无殇始终俯视着她,注意到她神情不对,疼惜地抬手帮她拢了拢发丝。
“一大早的,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百里燿那顿午膳……”
“那糕点师傅定是不一般,否则他怎好请上船?!”
龚姣儿呼出一口气方才点头,正好,她也正想找百里燿说清楚。
“无殇,你不会真的允许冷梦舞入宫吧?缦姐姐有孕,孕妇情绪不稳,若见了她,难免胡思乱想。”
无殇略一思忖,说道,“冷梦舞既已是百里家的丫鬟,自没有进宫的必要。等查到冷氏的人,
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可永除后患。”
“嗯,如此,该让船行进慢些。”
他伸手把她拥入怀里,“是呀,船是该慢些,如此他们才有更多机会吧冷氏的人抓出来。”
*
无殇从窗外返回房间,就见青药正在房内瞧着床榻上愕然发怔。
他双脚一落地,青药倏然一转身,便恭谨地单膝跪下。
室内龙涎香清幽,一尘不染,似不曾人居住过。
无殇自上船,便不曾在这房间里睡过,除了那一炉香,这房内该没有任何痕才对。
然而,地毯上,却有几个水渍未干的大脚印,床榻上的被褥也被刀剑砍得棉絮外翻。
本是被他压在被子下的枕头,也被砍成了两截。
无殇走到床前,摆手示意青药免礼,“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刚进门……没有看到殿下,还以为殿下被人刺杀了。”
“查到冷氏的人了?”无殇说着拿过枕头看,枕头却在他手上断成了两截。
如此锋利的武器,可见那用武器的人,内力深厚,也不一般。
此人从水中上船,避过走廊上巡逻的护卫,擅闯而入……好大的胆子!
他不禁担心御谨,凭牵引,清楚地感觉到,御谨就在他房里,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落下去。
青药也不禁看枕头的横断处,“寒影门在三百年前一直盯着冷氏的,但是这些年,有个神秘人帮他们隐匿了行踪。狼人都喜欢冒险,属下猜测,他们极有可能并未藏身不远处。”
“神秘人?”无殇沉思良久,心底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除了他,恐怕无人相助冷氏,可那人应该不会做任何悖逆父皇和母后的事才对。
无殇一番猜测,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查。”
“是!”
青药说着,瞧着那断成半截的枕头,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桌案旁,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段话,双手递上。
无殇接过字条,不禁疑惑。
字条上却是……
“百里家的生意做得异常严禁,并无任何违法之事。古怪的是,百里燿的兄长百里焰,前日花重金,秘密见了几个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星杀手。他的手段异常隐秘,若非刑部的人一直跟踪,恐怕也难发现他与那几个杀手见面。”
无殇阴沉地把枕头丢在了床上。
这七星杀手来的蛮快呀,杀他,是为夺姣儿吧?!
他倒是真没想到,百里燿竟如此煞费苦心。
七星杀手确定他还没死,定然还藏身在船底。
青药素来心思敏锐,显然,他想到了这一点,才拿纸写出这番话。
“殿下……”青药担心地从旁提醒。
“青药,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是如何在玉鳞江上杀鱼的吗?”
“记得。”
“多杀几条!午膳,本皇子忽然……想吃点腥的。”
“是!”
*
大齐皇宫。
康邕正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批阅奏折。
王绮茹金凤华服,流光如水,她兰花指轻动,抚着琴案上的古琴,正谱写一首新曲。
一只小银雀自窗外快如闪电地飞了进来,正落在康邕的翘首龙案上。
王绮茹指尖地一根琴弦倏然绷断……
她来不及管那琴弦,忙起身走过去,“邕,是御蓝斯和锦璃的来信?”
“是无殇。”
“无殇这才离开三两日,能有何事?”
康邕瞧着信上的字,大掌猛然拍在桌案上,怒声下令,“传令刑部,即刻将百里家抄家斩首。”
王绮茹震惊地站起身来,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
血族皇宫。
御蓝斯正和锦璃端坐于书房的龙椅上,两人皆是笑颜慈爱,正看御瑟心血来潮研制的武器。
她的夫君苏梵如今是新兵营的统帅,她自该夫唱妇随的。
只是……这夫唱妇随,似乎还稍欠了一点火候。
御瑟头头是道地,给父亲和一群满是好奇的兄弟姐妹们,解说完武器的用法,就以一个类似弩的东西,朝着半空里,把武器发射出来。
那东西本是细长的一支小银箭,竟是突然飞旋开来,似一片荷叶,且是纯银做成的……呼呼呼呼……
在半空里打着旋,掠过了一群兄弟姐妹的头顶,掠过了寒冽头上,若非他们躲得快,恐怕一颗颗漂亮的脑袋都要被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