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漫天而来。
浓浓的夜色,笼罩着大地。
一盏明瓦灯,拨开夜的黑幕,照着脚下几步远的距离,虽有僮仆勤扫道路,但因雪下得很大,路面仍旧有积雪,每走一步,便留有一个脚印。
瞧着灯火,瞧着一行人,从前堂过来,由远及近,守在起居室门口的苍叟,不由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自从二郎君吩咐不见人后,除了郭五郎君外,已有许久再无别人踏进这儿半步了。
每次都是在园门口就让僮仆拦住了,再不济,他赶过去,也能在中庭拦住。
今日人都到这儿了,也没有僮仆进来通报一声。
及至人近跟前,看清了来人,苍叟吃了一惊,心中一下子然,忙地躬身上前喊了声大郎君,“郎君来了,老奴先进去给郎君通传一声。”
“不必了,你这老货就在这儿候着,我直接进去。”郑渊瞧了苍叟一眼,这些天以来,这老货拦住的小郎君小娘子可不少,他原本不想来走这么一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苍叟忙地应了声唯,乖觉地退到一边,不去惹郑渊的眼。
郑渊取下头上的斗笠,已落有一层雪,僮仆在旁边帮忙脱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在门口换下木屐,听着屋子里传来幽咽低沉的琴音,高姬的这首的《清泉吟》,倒是学了七八成。
这屋子里铺有地炕,一进来,就感觉到热气迎面扑来,掩去了外面的凛冽寒气,还好没有撞上旖旎的气息与画面,灯火虽有几分昏暗,但还能视物,琴架放在东面,高姬跪在琴架前,郑瀚西向坐,衣襟半敞,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束了起来,脸色过于苍白,神情中带着三分羸弱,长而瘦的手指,正执玉壶倒清酒。
郑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一把摁住,“行了,别喝了。”他可不认为,这酒里没加料。
“阿……兄。”郑瀚抬起头,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长兄,惊愕不已,迷蒙的目光,瞬间清明许多,慵懒的身子一下子就坐直,“阿兄怎么来了?”又抬头瞧了眼门,门早已掩上了,必是长兄吩咐过,苍叟才没有通传。
郑渊瞧着玉壶旁边还放着两包五石散,眉头皱了皱,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许府里人购置,偏十郎喜欢,又和阮子远郭五冯十一,三人常一起,使这东西从来就不曾断绝过,从前还算好,这几年是吃得越来越凶了,“把这些都撤了。”
说着,便对门外高喊了一声,“苍叟,进来收拾一下。”
郑瀚瞧着这阵势,兴致一下子全没了,松开执玉壶的手,仰靠在身后的隐囊上,向对面的高姬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自郑渊推门而进时,高姬的琴音就已嘎然而止。
僮仆进来收拾的档儿,郑瀚不由嘀咕了一句,“阿兄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