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令姗下学过来,看望四郎桓度,正瞧见桓度从外面回来,“阿兄,你腿受伤了,怎么还往外跑?”桓度因膝盖上的於肿,今日没去学里。
“有点事,所以出去了。”
“去哪里了?你腿还痛不痛,换药了没有,要不再请个专治於肿的疾医,过来给你瞧瞧。”昨日没觉得,今日早上过来,桓令姗见到阿兄两个膝盖都肿了起来,又一片青紫,她当即去和阿耶说,给阿兄放一天假,不用去深柳堂上学。
“我去了云林院。”
“什么?”桓令姗一惊,睁大眼睛望向走在她前面的桓度,连步子都停了下来,“阿兄,你怎么能去那,阿娘知道了,会生气的。”昨日阿兄被罚跪,就是因为他替云林院的那位,求了一回情。
桓度转过身来,面容有些僵硬,“是阿耶让我过去的。”
“阿耶?”桓令姗不敢相信这话,却又觉得阿兄没必要撒谎,忙地小跑到阿兄跟前,拉着阿兄的衣袖,白嫩的小圆脸皱成了包子样,“真是阿耶让你过去的?”
桓度点了下头,牵着桓令姗的手往屋子里去,“今天是阿姨的生辰,阿耶让我过去,陪她吃顿饭。”
桓令姗轻哦了一声,看了身边的婢仆,又一阵懊恼,怕是阿娘也知道了,桓度也同样想到了,目光蓦地冷了下来。
自懂事起,他就知道,他不是母亲生的,阿耶和母亲,并没有刻意隐瞒他,但他自小长于母亲膝下,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同,若说,唯一的羡慕,大抵是阿迟妹妹会常常躲在母亲怀里撒娇。
然而,阿耶也很少抱他,还和他说,他是小郎君,阿迟妹妹是小女娘,女郎比郎君娇气些,他是长兄,要照顾妹妹。
未满六岁,得封安远县公,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封地。
大兄桓舒,二十三岁上,才凭着军功,挣得一个亭侯的爵位。
后来,跟着徐应先生学《礼》,他更庆幸,他长于母亲膝下,至于生他的阿姨,偶尔夜深人静之时,他不是没有臆想过,到底未曾谋面,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陌生人而已。
去年冬,在谯国老家,大伯母新会县主带他去见李娘子,他忘不了,李娘子见到他时,目光中的那一份狂喜,炙热程度,仿佛能把他烘烤干,忽然而来的亲热,令他极不习惯,忍不住想逃避。
他果然长得不像李娘子。
新会县主和他说,因他母亲不喜欢他阿姨,他阿耶才把他阿姨送回谯国的,还说,他长得像他阿耶,他母亲才把他养在身边,要是长得像他阿姨,谁耐烦天天瞅着一张情敌的脸,给别人养孩子……
大伯母说的有些话,他不甚明白,但他觉得,他不是别人的孩子,他是桓家的孩子,是阿耶和母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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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入秋以来,天气很是糟糕,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阴冷的秋雨,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总不见晴。
一如人的心情,无法好起来。
“又下雨了。”桓裕从外面进来,脱去棕毛蓑衣,换下高齿木屐,进屋到郑绥身边坐下。
郑绥微蹙了下眉头,不自觉地往外挪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