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月光将洛安城照的一片雪白,屋檐迭起,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灯笼如星子般在黑夜里颤动。
午夜过半,路上几乎不见人影,四处都是昏暗寂静,唯有花楼暖阁的门前高挂红灯笼,紧闭的雕花双开大门内喧闹嬉笑歌舞不断。
洛安城的捕快拎着火把散进四方八通的巷子里寻找高宸枫的下落,杜云落在后面,被孙晓和师爷搀扶着快要晕倒了。
“天啊,天啊,你什么时候被通缉不好,偏偏在本大人面前,你说□□那位是不是也跟本官有仇?”杜云欲哭无泪,整个人都倚在孙晓肩膀上,说到这里,眼睛微微亮起来,手指在半空中胡乱的抓,“老图,快根据这个线索找找,到底是哪位大神不放过我这个小可怜啊。”
图柏被他说得脸抽搐,往千梵那边躲了一步,冷嘲热讽睨他,“□□者选在此时动手有两个可能,第一,跟你有仇,将高宸枫刺死在洛安城,顺带连累你被皇帝咔嚓。第二是他不敢在帝都动手,那里有他忌惮的人,或者怕暴露身份,才会在高宸枫一离开帝都就买凶——”
他忽然顿住,微微侧过头,见其他人看他,图柏一扬下巴,“你们没听见?聆仙楼的小曲真好听。”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城门前了,伫立在路旁飞檐座兽的聆仙楼里门窗半掩,露出里头暖帐红帷小曲清越,淡施红妆的歌女抱着琵琶坐在高台上,轻拢慢捻柔声吟唱。
杜云头都大了,“谁还跟你一样,有心情听小曲。”
图柏通过门缝看向灯红酒绿的聆仙楼,高台上的歌女似有所感,抬起眸子,二人的目光穿过窄窄的缝隙交汇在醉生梦死的烟花地。
图柏彬彬有礼的颔首示意,嘴上说,“原来唱歌的是秦初新。”
旁边杜云冷冷笑,“这么有缘,不如进去认识一下。”
他这义正言辞的讽刺图柏竟然没听出来,反而认真想了下,“嗯好,有道理。”
杜云,“……”
十几个个捕快从洛安城的四个方向寻人,直到天边浮现黯淡的天光,火把烧成了半截,众人汇聚在城门前时皆毫无收获。
经过一夜折腾,杜云算是彻底酒醒了,早晨的雾气湿漉漉氲上他发梢在鬓角凝成细小的露水顺着他额头滚下来,杜云随手一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咱不能没头苍蝇的找,高宸枫人生地不熟,自己出去太有问题了,派几个人在客栈周边问问,看有谁见过形迹可疑的人。”
几个捕快应声离开,杜云继续安排人手,“城里再留点人继续寻找,余下的人从四个城门外开始排查,草丛沟壑,野树林。”他顿了下,“所有能横着竖着藏人的地方一概别放过。”
师爷本想带人去,被图柏叫住了,见眼下的人都已经派出去的差不多,他环着臂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剩下的老几位,低声说,“回客栈,我有个线索,你们听听。”
杜云刚刚鼓起来的气三两句话又给喷了出去,要死不活的趴回孙晓的肩膀,絮絮叨叨又开始幽怨起来,“老子点背,背到姥姥家了”。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街口那家喧闹了一夜的聆仙楼,天色蒙着一层雾色的蓝,虫鸣渐起,是介于深夜和白日的安静。
这时,低回婉转的歌声从二楼一扇窗户里飘了出来。
“明月妆台纤纤指,年华偶然谁弹碎,应是佳人春梦里,不知相思赋予谁,赋予谁……”
图柏想到什么,脚步慢下来,落到后面与沉默了一夜的千梵并肩而走,“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觉得高宸枫可能——”
“施主。”千梵突然出声,止住了图柏的话。
见他神情肃穆,图柏不由得也严肃起来,“千梵请说。”
山月禅师默默拨动手中殷红的佛珠,眼眸漆黑,“施主…施主是真的想认识那位姑娘吗?”
“啊?”图柏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出来,挤眉弄眼的把脸凑过去,“禅师该不会一直在想这个事吧?我看就是啊。”
千梵说完才发现自己鬼迷心窍说了胡话,顿时脸都涨红了,他不油嘴不滑舌,笨拙的垂死挣扎,“不是......”,说了两个字后放弃的抿住了唇,用一双干净幽黑的眼睛望着笑眯眯的青年。
“哎呀呀。”图柏努力绷住脸皮,凑过去,肩挨着肩,用垂着的爪子小心翼翼碰了下青纹广袖裟衣下藏着的手。
一碰即收,不轻薄也不鲁莽。
“我是觉得她唱的歌很好听,想着改日邀请她来客栈唱个小曲听听,聆仙楼比青楼是好点,但终归不是千梵能去的地方,对吧。”图柏长得太俊,笑起来时剑眉飞扬,薄薄的唇一弯,赏心悦目至极。
千梵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俊脸泛红,不敢再去看他的笑脸,慌张转移注意力,说,“施主有何线索?”
善解人意的图畜生一边忍笑一边顺着他给的梯子下,招呼前面的三人快走几步,“到了客栈你就知道了。”
图柏的线索是他收到的那张高宸枫的‘买命书’,在开说之前,图大爷还自以为隐秘的假装这是他认识的某位朋友给的,并且要在场的几位大爷不能追究他那位朋友的杀手身份,他才给说。
围桌而坐的五位仁兄里面,除了当事兔外,也就山月禅师当真不知图柏说的‘那位杀手朋友’究竟是谁,余下的杜云孙晓和师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连忙道,“说吧,不追究,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高大人。”
图柏哼哼两声,这才神神秘秘的取出了买命书,“这可不是我的啊,是我朋友给的,应该和我们抓住的那个杀手是一个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