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的名字叫做民意,民意大于天。
在民意面前,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有时也不得不妥协,不得不退避,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知府。
师爷想的明白,所以他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而知府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或者说想明白了也没用,只能在这公堂之上瑟瑟发抖,从孔圣人到三清道君,再到如来佛祖求了一个遍。
他肚子里一遍遍得斟酌一会儿真的与百姓对面时该说的话,诸如本府一定会尽早将奸险小人绳之以法,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要相信朝廷,相信王爷;冲击朝廷衙门等同造反,论罪当斩。。。等等。
可事实上,即便是在血性阉割,手无寸铁的后世,老百姓将自己的一些还算不上是倾家荡产的钱财投入到名为股票,房产的怪兽的口中之后,遭遇了起伏波动,一样敢光着膀子举着条幅聚众闹事。更何况这些尤有余勇的王朝中苦苦生存的毫无未来的苦命人?
汹涌的民意轰然而至,如那衙门口的两扇大门一般砸到地上去,尘埃蒙蔽了每一个人的耳目。
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已一无所有,还有必要听吗?
百姓们需要的不是道理,甚至不是交代,只是一个宣泄的对象。
而这个对象,正是近在咫尺的知府衙门。
师爷此时正好从衙门的门走了出来,绕到左近,脸上带着冷笑,笑着这一帮由之而不知之的愚民。
“闹又有什么用,呵。”他笑了,但随即又幽幽一叹,自己何尝又不是一样?
“本府。。。你们。。。。我。。。。”
知府一句话还没囫囵的说完,眼前便是一片不可言的乱斗。
四五十个衙役在这说大不大的堂前庭院中说少不少,但想要阻拦已无退路的疯狂的,不断涌入的百姓们却是不够看的。
刀剑对于赤手空拳的百姓看似很有威慑,可当第一抹红艳在空中洒落,这位阳泉知府也就死定了。
“啊啊啊啊!!!!”
“杀!杀!”
“我不活了!活不了了我也不活了!”
百姓化身成了暴民,疯狂战胜了理智。他们口中胡乱的呼喊,嘶吼,毁灭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杀我。”
“朝廷命官,。。。不能。。。杀我。”
“命。。。不能。。。我。。。”
正六品的阳泉知府,就这么死了,活活的被打死了。
百姓的宣泄还没有结束,杀人的恶徒做过了,接下来便是贪婪的匪盗。知府衙门很大,除了房子他们拿不走,其他的都是他们的目标。不论是书房的两个瓷瓶,亦或是后衙小厨里的锅碗瓢盆,只要拿得动,他们都要。
进进出出,进进出出。
阳泉城的百姓不断地涌进这衙门里,踩踏不休,撕打不停。
城外十里,道左一亭。
“王将军,便有劳你了。”诚王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敢,末将受王爷知遇之恩,些许小事,何敢言‘劳’?”王思恩陪饮一杯。
目之所及,远处,做做营帐蔚白如雪,期间呼喝不休,刀马穿梭,陆续兵壮顶盔掼甲而出,在营前肃列成阵。
“如此,末将先行一步。”王思恩报拳一礼,随后翻身上马,踏踏而去。
刘闲手里拿着一把镶金缀玉的匕首,穿梭在阳泉城中的街头巷尾,那本从不离手的书如今却是揣在怀中,眉头紧皱,目光灼灼。
“归妹趋无望,无望,无望。。。”左手五指掐算不停,停在某个胡同的院墙外,在墙上刻了一个十字的符号,随后抬头左右看看“同仁,大有,大有,在东。”随后又向着东边小跑而去,最后在两条街外的一颗老树下停步,用匕首在树干上划刻。
昨夜他便没有回李宅,而是在这阳泉城中如此般奔走,到得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汗珠滚滚而下,可他还在坚持。
还差几个点位,阵便成了。
是的,刘闲在布阵。
他虽然不会使用武功道法,但布阵这种事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会了不难,难了不会。
刘闲布的阵名为八门金锁阵,这阵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便是自身并无任何效用,可一旦在此阵范围之内有其他阵法运作,那这八门金锁阵便会引地气起势。将其它一切阵法作用抹杀。
“呼。”刘闲长出一口气,在玄武湖畔一块大石上刻下最后一笔,站起身来,神情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意味:“哼,你引人命怨力点龙,我便把你那画龙阵给锁了。”
日头渐渐地走上了中天,血色的闹剧终于渐渐地走向休止。
先来的人“满载而归”,可终究是少数。
后到的人搜搜捡捡,一无所得,只能愣愣的想着寻死的可能。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这一番动地之声从四面八方汇向了这阳泉城知府衙门。
甲光向日金鳞开。
再回过神来,遍地刀枪林立,弓马待发。
“所有人原地抱头跪倒,敢有妄动者,杀!”
“喝!”
为首的将领马上横刀,万千儿郎齐声长啸。
这可不是衙门里那五十个刀都配不齐的衙役,而是阳泉城戍卫军,也是素有江南第一强军之名的倾山军。
短暂的错愕之后,百姓们尽皆从令跪倒,看来他们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以卵击石。
“哼!”倾山军主将王思恩一身煞气蓬勃,目露凶光。
三息过后,王思恩缓缓开口:“大燕律有十恶不赦之罪,其首为反。尔等刁民聚众冲击阳泉府衙,与谋反无异。吾为倾山军主将,有便宜行事之权,今尔等犯下此十恶大罪,按罪当斩!众将士听令!此地叛逆,杀无赦!”
“末将领命!”左右副将抽刀在手:“众兄弟,与我杀!”
一声令下,万千甲士踏步向前,手中刀枪平举,杀气森森。
“将军饶命!”
“将军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