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刻钟以前。
徐千山虽然在屋中摄魂施法不能妄动,不能受干扰,但不代表他就成了聋子瞎子。外边这么大的动静,他听在耳中,急在心里。
自家兄弟能扛多久又或者能不能扛得住都是未知,他在这里却只能静待消息,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可钉头七箭书这门法术邪异非常,强掳生人三魂七魄与草人相合。此时草人上已经聚来义勇伯二魂六魄,若是强行中断法术,那草人上剩下这一魂一魄的空缺恐怕就得让他自己来补,这撕魂裂魄之痛他勉强算是扛过一次,侥幸成功,若是此时此地再来上一次。。。
“别急,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徐千山头上冷汗刷刷的冒,一遍一遍的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是几番,总算稍稍镇定了些,徐千山开始思考提前终结术法的可能。
“此时聚来了义勇伯二魂六魄。。。嗯。。。还缺的一魂一魄肯定是不能从我这里出。或者有什么办法能强行将义勇伯剩下的一魂一魄立刻摄来?”有了些思路方向,徐千山眼睛微微一亮:“老爹说过,魂魄居于肉身但又自有其所,实则冥冥,可以看做无关的存在。可魂魄与肉身虽无关,但三魂七魄之间却联系紧密,合而为全,分而云散烟消。这草人上如今已经有了二魂六魄,那我是不是能想个办法加大他的吸引力将义勇伯剩下的一魂一魄直接吸来?毕竟残魂渴望圆满算是本能。”
门外的吵闹厮杀声愈发高亢,时不我待。徐千山咬咬牙,下了狠心,张口便将右手中指咬破,将指尖的心头血点在了草人的心口。
“合!”徐千山一声低喝,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仰面栽倒。
。。。。。。
“欲用十恶之力,须承十恶之业。”
“十恶之力?十恶之业?谁在说话?”徐千山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发觉睁不睁眼的其实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的自己,身处一片黑暗虚无之中。
无始,无终,无光。
好像在这片空间之中,无,就是唯一的有。
“我在哪?”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阵吸力将他坠下。转瞬间,双脚感受到了力道的回应,自己应该是踩在了地上。
周遭景象忽而一变,如在梦中,不知何来。
徐千山身着锦绣彩袄,坐在屋中,角落里散布着几个火盆,屋子里暖,屋外雪落纷纷。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热饮,甜腻腻的味道。眼前站着一个和善的老人:“小伯爷,这甜茶味道不错,多喝些,天冷,别受了凉。”
“平叔,太多了,我喝不了,你要不要喝些?”徐千山开口回道,话是他说的,却不是他想的。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个寄居他身的魂魄,只能旁观,却不能施为。
“不了,这是给您准备的,哪是我这做下人的能喝的。”平叔说道。
“哦。”徐千山捧着碗咕嘟嘟喝了起来,猛然腹中剧痛难忍,眼前一黑,转眼,又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这。。。该是一间牢狱,眼前一根根铁栅栏,里边的架子上捆着一个老者,正是方才给自己拿饮子的那个平叔。
自己此时却是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中,“徐千山”抬头看了看:“爹,您。。。就饶了他吧,平叔,平叔他。。。”
“闭嘴。”这男人的眼神很冷,眼为心之窗,他的心也该是一样的冷酷。
狱卒手里拿着一个皮鞭,在桶里沾了盐水,狠命的抽打着平叔。
平叔的身上鲜血淋漓,不止鞭伤,还有刀疮,更有火痕,旁边还有一个狱卒正用钳子夹着一片烙铁在火上烤,看来一会儿也是要用在他身上的。
不久,烙铁贴在了那平叔的腰侧,一股令人作呕的焦香味道弥漫,伴着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伯爷,差不多了,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持烙铁的狱卒回头问道,看来他很有经验,知道再用刑下去人也就要死了,所以才有这一问。
“白小平。”男人开口问道:“死到临头,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平叔,也就是白小平,微微的抬起了头,一头花发遮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嘴角带着一种恨恨的笑:“小畜生,没能杀了你是老天无眼,你和你这爹一样,都是属狼的,老子在下边儿等你!”
话说完,一口污血喷出来,人昏死过去,没了声息。
“你听到了?他一直想杀你,对你的好也都是假的,现在明白了吧?”男人低头,却看到怀中的孩子也已昏了过去。
皱了皱眉,男人指着白小平开口道:“砍去他的双腿,再找人把他医好,扔到街上去。本伯要他生不如死。”
一阵凄厉的尖嚎声直欲刺破耳膜,徐千山恍如梦中惊醒,十丈外,一棵垂髫古槐突兀的出现,发出惨绿的光影,每根枝条的末端似乎坠着什么东西,虽然看不真切,但应该不是槐花,要比槐花大上许多,圆咕隆咚的样子。
徐千山这边还在观察着那树,树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贱民,不过来看看吗?”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眼下又没有别的选择,徐千山眨眨眼,小心的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的,徐千山走的很慢,他需要时间思考。
现在自己所身处的这片空间。。。与梦境相似,但应该不是梦。梦中人不会记得梦的开始,而他还记得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情景:他想以自身魂力融入草人媒介以增强其对于另一边义勇伯魂魄的吸引,但似乎受到了剧烈的反噬。
那如果这里不是梦境,又会是哪里呢?
好像是一个恍惚,忽然身边又多了许多存在。以形象而论,姑且称之为人,只是一个个双目无神,行止僵硬,脸上都透露着一股子死气。
“怎么回事?”徐千山大惊失色,本能的想要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已是身不由己,手脚完全不受控制,便是想转一下头,眨一下眼睛也已是不能,除了眼珠子还能动一动,其他得恐怕也只有思考的能力还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一步,两步,三步。
不管如何的挣扎,视线中的那棵老槐终于还是近了。再两步,当徐千山看清那古槐的一切时,全身的血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