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承德殿的张公公来了。”
沈惜君一怔,自言自语道:“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应该是陛下的意思,臣妾在此不便,先行回避一下。”被慕千雪这么一提醒,沈惜君亦想了起来,让阿紫带她到屏风后面暂避。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张进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几片雪,被炭火的热气一烘,化成一滴滴细小的雪水。
“免礼。”沈惜君客气地抬一抬手,“公公这么晚过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张进恭敬地道:“陛下请娘娘和贵妃娘娘去一趟承德殿。”
沈惜君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贵妃也去?”
“是。”在张进回答后,她道:“本宫知道了,你冒雪过来,必然冻坏了,快随阿兰下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然后再去漪兰殿传旨。”
“多谢娘娘,不过奴才赶着回承德殿覆命,就不多叨扰,奴才在外面等候,您赶紧更衣吧。”张进的话令沈惜君惊讶,“你不是说贵妃也要过去吗,怎么一转眼不去传旨,而是赶着回承德殿了?”
张进瞅瞅她,又瞅瞅旁边的屏风,“陛下说了,只需往长信殿传旨即可,无需再去漪兰殿。”
沈惜君心中一沉,只传长信殿,难道东方溯知道慕千雪在她这里?
不应该啊,守门禁军根本没发现慕千雪,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觉得事有蹊跷,也不至于传得这么快。
阿兰知道自家主子心思,试探道:“公公,您是陛下身边的人,可知陛下这个时候请主子和贵妃娘娘过去,所为何事?”
张进摇头道:“这个咱家可不知道,不过……”他犹豫片刻,终还是决定提醒一句,朝沈惜君道:“陛下心情似乎不大畅快,娘娘过去的时候,还请仔细一些。”
“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在命阿兰将张进带到外面后,沈惜君将慕千雪从屏风后面唤了出来,神情凝重地道:“今日这趟圣命,怕是来者不善,你说陛下是不是……”
慕千雪知道她想说什么,颔首道:“应该是,否则不会那样交待张进。”
沈惜君叹了口气,生气地道:“这些禁军,平日里也不见怎么机灵,这次倒是长心眼了。”
慕千雪摇头道:“应该与禁军无关。”
沈惜君一怔,“若不是禁军,陛下怎么会知道?”
“陛下应该一早料到臣妾会向娘娘求援,所以派人暗中盯着长信殿,回想起来,先前在宫门处,就算禁军放行,臣妾也出不了宫。”
沈惜君听得一阵苦笑,“为了防你,陛下还是真是煞费苦心。”说罢,她起身道:“去换身衣裳,咱们一起去见陛下。”
“是臣妾连累了娘娘。”面对慕千雪的歉疚,沈惜君笑着拉过她的手,“要是把本宫当姐妹,就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
承德殿的四个角落里都摆着铜盆,里面是烧红的银炭,不时发出“哔剥”的一声轻响,一旦盆中的炭火稍有黯淡,宫人立刻就会添炭下去,使得殿内一直暖洋如春。
即便是这样,东方溯依旧寒冷难耐,握笔的手几乎冻僵,每一个字都写得异常艰难。
张进领着慕千雪二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陛下,二位娘娘来了。”
东方溯既不说话也不抬头,自顾自批阅着奏折,仿佛没有听到,张进也不敢再说话,静静等在那里。
许久,东方溯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捂唇咳嗽几声,抬头漠然注视着慕千雪二人,“你们可知罪?”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惜君按下心中的紧张,垂目地道:“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东方溯搁下手里的笔,冷声道:“你身为皇后,却不顾宫规,私助宫妃离宫,还不是罪?”
沈惜君强自镇定地道:“陛下误会了,臣妾并没有……”
“还在撒谎!”东方溯用力一掌拍在桌案上,震是笔砚都跳了起来,怒斥道:“你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贵妃前脚才到长信宫,后脚阿紫就带着所谓的’小福子’要出宫,还说什么家中有事,是不是要朕把所有人都叫到你面前,才肯承认,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沈惜君被他斥得冷汗涔涔,急忙跪下道:“臣妾……臣妾知罪,请陛下恕罪。”
慕千雪亦跟着跪下,“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皇后娘娘碍不过臣妾的请求,这才……”
东方溯冷冷打断,“朕没问你话!”
在慕千雪不语后,东方溯目光一横,重新落在沈惜君身上,“你是皇后,是大周的国母,当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你可倒好,贵妃不懂事,你也帮着一起胡闹,私自出宫……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沈惜君用力一咬樱唇,抬头道:“臣妾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但臣妾和贵妃也是为了陛下,苏克狡猾,北域强横,又有西楚和齐国暗中撑腰,想要从他们手中夺到月见草,实在千难万难。贵妃聪明绝顶,擅于计谋,只有她随军出征,咱们才有胜算,也才能救治陛下。”
东方溯怒极反笑,“这么说来,朕还要感谢你了?”
“臣妾不敢!”沈惜君话音未落,东方溯已是厉声道:“朕看你哪里还有什么不敢,敢得很!”
沈惜君哽咽道:“臣妾知道陛下拦着不让贵妃出征,是怕她有危险,可贵妃何尝不是如此,自从知道陛下病情后,贵妃常常夜不能寐,需要靠安息香才能勉强睡一会儿。这次九王战败后,贵妃忧郁更甚,臣妾有一次去见贵妃,看到她一个人在屋里默默垂泪,万一……万一陛下有什么事情,您让贵妃,让臣妾,让大周怎么办?”
“朕自有打算,不需要你来担心。”东方溯面无表情的说着,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禁足一月,好好在长信殿反省。”
慕千雪连忙道:“皇后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臣妾,陛下要罚,就罚臣妾一人,不要怪责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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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八百一十九章齐声相求
第东方溯冷笑道:“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替别人求情。”
慕千雪含泪道:“只要陛下安好,臣妾就算粉身碎骨亦无悔。”
东方溯神情一滞,随即捂唇咳嗽不止,苍白的面容浮上一层诡异的潮红,许久方才渐渐止住,手指颤抖地指着慕千雪,“你也一样,禁足一个月,下去吧。”
看到越来越虚弱的东方溯,慕千雪垂泪道:“陛下,求您让臣妾去一趟西域,臣妾答应您,一定带着月见草平安归来。”
“不行!”东方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话,“朕说过,这件事朕自有打算,不会有事也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慕千雪摇头,泣声道:“陛下在撒谎,您根本就没有打算,否则不会一遍遍耳提面命地教予怀为君之道,根本……根本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明明有机会的,为什么不让臣妾去试?”
东方溯眸光一沉,喝斥道:“一派胡言,下去。”
慕千雪沉默片刻,坚定地道:“除非陛下答应,否则臣妾不会离开。”
东方溯瞳孔一缩,缓缓站起身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威胁朕?”
“臣妾……”慕千雪刚说了两个字,跪在一旁的沈惜君突然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臣妾知道陛下是想保护贵妃,可陛下不觉得您这份保护太过自私了吗?万一您有没能熬过去,那么贵妃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懊恼的折磨之中。”说着,她伏身拜下,以额触地,“求陛下答应贵妃,让她出宫,无论成与不成,至少不会有遗憾。”
张进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道:“陛下,皇后娘娘所言在理,您就答应了吧。”
东方溯眸光自张进身上刮过,冷得让人打哆嗦,“好啊,一个个都逼起朕来了,真是能耐。”
张进急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陛下,只有娘娘随军出征,才有可能在一个月里除去苏克和北域联军,取得唯一一株月见草。”说着,他抬起头,哽咽道:“这是救陛下唯一的机会了啊。”
“朕不需要任何人来救!”东方溯说得急了一些,又是一阵咳嗽,每一次咳嗽过后,他眼中的精气都会少一些,再少一些,直至油烬灯枯的那一刻……慕千雪起身,一字一顿地道:“即是这样,臣妾亦不再说什么,但有一事,臣妾需得告之陛下。”
东方溯眉目微微一松,缓了口气,“说!”
“陛下龙归大海之日,臣妾必以三尺白绫相随!”此言一出,东方溯豁然色变,近乎害怕地咆哮道:“你敢!”
慕千雪涩然一笑,“陛下放心,臣妾一定说到做到!”
“你……”东方溯气得浑身哆嗦,身为帝王,谁敢威胁他,就算有,也都一个个到阴曹地府去报到了,可眼前这个女子的威胁,却让他无处使力。
东方溯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慌张与害怕,“宫嫔自尽是大罪,你要是真这么做了,连予怀都会被你连累。”
慕千雪淡然道:“连累也好,大罪也罢,总之臣妾说到做到!”
东方溯紧紧攥着手指,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发出“咯咯”的轻响,咬牙道:“你不要逼朕!”
慕千雪抬头,神情一如先前那般平淡,“是陛下逼臣妾在先。”
沈惜君在一旁道:“贵妃性子素来倔强,陛下您是知道的,还是……”